程淼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骂的这么难听。
不，也不算头一次，刚才那些矿工骂得比这还难听。
她一个市属国企的领导，副厅级干部，被凌云峰一个小小正县级的芝麻官，骂成“死猪”！
程淼张牙舞爪就想跟凌云峰PK。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要这样做。
矿工们的目光告诉她，要忍！
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她咬紧后槽牙，把愤怒咽了回去，尽量礼貌地问道，“凌县长，你什么意思？”
凌云峰划动手臂，“你好好看看他们！听听他们的渴望，他们的心声！”
他选中一个人，“你来说说，你有什么诉求！”
那名工人爬上了挖掘机，“我就想有个工作！我不是混日子的人，我懂技术，有经验，还是班长，也懂管理！我们企业的设备先后换了三代，我都是第一批学会的。以后就算换新设备，我也能很快适应。”
他看向程淼的目光带了哀求，“老板，我学历虽然只是中专，并不高，但我年龄刚好，36岁，有工作经验又懂技术，我就算有什么不会，我可以去学！你不要裁员好不好？我家里有四个老人，还有一个小孩要养，我老婆只是靠给人做钟点工赚家用。我要是失业了，我们全家人都要喝西北风。”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工人动情地说道，“我们并不是负担，累赘！我们可以创造财富！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凭劳动能力吃饭！”
“对！我们工人最光荣！”
“我们靠双手吃饭！”
凌云峰郑重说道，“省长，程董，我建议你们再好好想想。国企是有社会责任的，不只是江东矿业，还有广源集团，周围大大小小的企业，十几万、几十万的矿工，如果他们失业了，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李立中眸子发冷，“你这是在逼宫！”
“我可不敢，我只是希望你们能作出理智判断。矿投集团刚刚成立，这么大的公司，也需要很多人手，何必舍近求远呢？”
“放着有成熟的工人不用，非得重新去招人。学历不代表什么，一个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矿井之下，情况瞬息万变，他们的经验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凌云峰的话掷地有声，矿工们大声叫好。
“我们只是在争取应得的利益！”
“凌局说得对！说得好啊！”
“请领导们好好考虑！”
李立中算看出来了，凌云峰要是不发话，这些矿工就没有撤退的意思。
今天不表态也得表态。
程淼也很生气，她想把打她的这些人全都抓起来！
但是李立中不让。
对于这种大规模冲突，可以处理个别首要分子，但如果处理方式过激，引发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是省长，得对这件事负首要责任。
“云峰，你这样激动不解决问题的，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得从长计议。大家放心，改革过度期间，我们肯定会保证大家的收入，让你们的生活不受影响。”
凌云峰不置可否。
矿工们也不发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程淼有些发毛，心虚地说道，“凌县长，你们提出的意见，我们会充分考虑的，原本我们的方案里，也不会让很多人下岗，等到修改好的方案出来，我们会向大家征求意见的，大家有什么想法、诉求都可以跟工会说，让工会跟我们转达。”
凌云峰笑而不语。
矿工代表站出来说道，“李省长，我们一直在合理表达诉求，给你们写了十几封信，可从没有人回应我们。”
“对，网站和邮箱，我们都留言了。”
“这是我们的联名信，希望你们能够设身处地为我们考虑。”矿工代表把联名信交上去。
“这，应该是工作人员还没把意见收集汇总上来，政府工作都是要走流程的，请大家多一些耐心等待。”
李立中只得把联名信收了，“你们的意见，我们会好好研究，慎重考虑。我们的做法，也不全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毕竟要站在大局上考虑。”
“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李立中说完，这些人还是没有撤退的打算。
他求助似的看着凌云峰。
程淼也是如此，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毁容了，必须马上去医院！一分钟也不能等！
凌云峰不发话，这些矿工还是没有撤退的打算。
看来，这是得求凌云峰才行了。
李立中看了一眼程淼，意思是让她求。
程淼抬头看天，不吱声。
李立中又看了看齐鸿光。
齐鸿光笑呵呵对凌云峰说道，“云峰，其实大家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你刚才也说了，是有些资本势力恶意挑拨煽动，你看，能不能让大家都撤了？都聚在这里，不好看啊！”
凌云峰笑道，“齐市长，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家是自发自愿的，我也无能为力。”
没等李立中吩咐，杨光主动劝说凌云峰，“云峰，你跟矿工朋友们感情深厚，你说两句，他们肯定愿意听。”
“我已经心平气和地劝了，不解决问题啊。”
凌云峰两手一摊。
想要解决问题，必须让矿投集团同意工人们的诉求。
可他们现在还在打太极，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承诺。
作为省政府，本应把矿业、矿工打包转让的，但偏偏省长这关就是个歪的。
只想着新成立的矿投集团出成绩，不想要矿工当累赘。
如果矿工都是累赘，那凌云峰想要提出的那些产能小、不正规的小矿，更是沉重的包袱。
这对江东省的发展是不利的，不稳定因素也很大。
关键还是在于李立中和程淼的看法。
凌云峰不吭声，程淼很恼火。
她咬紧嘴唇，鼓着腮帮子，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向凌云峰低头。
“凌县长，我可以向你保证裁员率控制在30%以内。”
凌云峰冷笑，“5%，包括年纪大的申请提前退休的。”
“20%，不能再低了。”程淼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3%。”说完，凌云峰也不看她。
“你这样我没法谈！”
“2%。”凌云峰寸步不让。
20万人的2%就是4000人，人数不少了。原本这些企业就是经过裁员和内退的，现在再裁员，就是优胜劣汰。
程淼知道，要是再讲下去，凌云峰只会压得更低。
只得咬牙同意，“好！我同意2%，你赶紧让他们撤退！”
凌云峰笑了笑，“但是我没同意啊！”
程淼握紧了拳头，眼中全是怒火！
可恶！裁员率2%还不同意？贪得无厌的家伙！
“说吧，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