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4章 夜殇之咏叹调 (七)
不知道过了多久，贝迪维尔被一阵刺痛弄醒。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鸟岛的隐藏洞窟里。其时雪瑞查德正在小心翼翼地帮贝迪维尔包扎腹部的伤口。
＂我晕过去多久了？＂狼人青年小声问。说话时腹部轻微动一下都带来一阵抽痛。
＂没多久，大概十分钟左右吧。因为情况太紧急，我把我们的喷射背包都调整到最大输出，一路用干扰弹躲过机.雷阵逃出来的。＂雪瑞查德答道：＂因为你那个伤口泡太久海水可能会致命，只能破罐破摔了。＂
＂嗯......＂除了腹部的伤口之外，贝迪维尔还能够感觉到脚板上的疼痛。脚上的伤口是疼痛和清凉伴随在一起，雪瑞查德应该给贝迪维尔脚板的伤涂过医疗凝胶、再包扎好了。
＂脚上的伤也挺严重，我都能看到骨头了。＂雪瑞查德皱眉道：＂看样子不休养几个星期没法站起来走路啊。＂
＂没事......只要能回到曙光号就好了，曙光号的医疗舱可以把这些伤在短期内治好。＂狼人青年答道，同时摊开手掌：＂我相信这是你遗落的东西。＂
秘银左臂义肢摊开手掌，露出它一直紧抓住的，雪瑞查德的银链坠。链坠本身并不重要，但它是个纳物口袋，口袋里储存着的道具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很有纪念意义的雪球。
贝迪维尔的秘银义肢是脑控的，在贝迪维尔失去意识前一刻，他就让义肢紧紧抓住手中的项链，绝对不能松开手。所以贝迪维尔处于昏迷状态时义肢就一直保持着紧抓住东西的状态，不管在水中怎么甩怎么撞，都绝不会把手中之物弄丢。
＂竟为取回这种东西而险些丢小性命......＂雪瑞查德长叹一口气：＂你是笨蛋吗，贝迪维尔先生。＂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是他留给你最重要的礼物。这样重要的宝物，又怎么可以简单弄丢。＂狼人青年道：＂与之相比，我的肚子里只是开出一个洞而已，算是值得了。＂
＂笨蛋......＂雪瑞查德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泪光。
狼人青年则开始操纵秘银流体缠住自己的双脚和小腹，制造出补强的临时绷带。那是极其柔韧，必要时可以变软或变硬的特殊结晶体，它们可比普通的布质绷带要强力许多。
＂无人机不会追来吗？＂贝迪维尔又问。
＂这个岛已经算在公海范围了，南非的无人机绝不会离开国境追捕敌人。实际上它们只追出岛外五十多码就放弃追捕了。＂雪瑞查德从医疗箱里取出一支似乎是抗生素或者止痛剂的注射器，答道：＂等你状态好转之后我们就乘铁骑离开吧。回程由我来驾驶铁骑，你给我乖乖坐在后方。＂
＂嗯......＂贝迪维尔被扎了一针，感觉有点头晕眼花，因此他也没有逞强要去开铁骑。这果然是某种强效的止痛药吧，一针下去小腹和脚上的伤开始不怎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钝重的感觉。可是被止痛药影响，贝迪维尔也有点昏昏沉沉，脑子不太好使。这种情况下驾驶铁骑类似于醉驾，也太危险了。
＂这次的任务不完全算是没有收获，＂雪瑞查德重新戴上银项链，如释重负地把它藏在衣领内：＂总之我得感谢你，贝迪维尔船长。我会如约让雷欧去看望那个孩子的。另外还有额外的奖励。＂
＂奖励？＂
在贝迪维尔反应过来之前，雪瑞查德就给了狼人青年一个轻轻的吻。虽然，吻的只是脸颊。
贝迪维尔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其时晚上的乌云已经全部散去，月色透过海面映照进洞窟里来照在雪瑞查德那一头雪白的长发上，再透过那头白发映照洞窟，让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美好的白色轻纱。
而世界，就定格在那一瞬间。
她是如此之美，如此之温柔，而贝迪维尔又是如此之寂寞。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不顾一切地伸手抚摸雪瑞查德的脸。
凑上去。
亲吻了一下。
这次，他吻的是嘴唇。
＂贝迪维尔先生......＂雪狮子少女的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但是请认真想想，我这种风尘女子不值得你喜欢。＂她低声说：＂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纯洁。为了生存，我干过无数残酷的事情，这双手沾满鲜血。我是一个黑手党组织的[大姐头]，财团经营的生意并不全是合法的------＂
＂和那些没有关系。＂没等雪瑞查德完成她的碎碎念，贝迪维尔再次亲吻了上去。这一次他甚至不愿意简单松开对方的嘴唇。大约过了五秒，这一下深吻才被雪瑞查德主动终止，她轻轻推开了他。
＂......你的妻子怎么办？你不是要去找失踪已久的儿子吗？＂她面带苦涩地问道：＂这么简单就抛妻弃子？＂
＂我不认为莲音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算知道，无果的搜寻毫无意义。死去的人就是死了，再怎么骗自己她还活着，她也不会真的复活过来。与其一直缅怀逝者，还不如继续好好过我的生活。我......我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另一个机会，就这样失之交臂啊。＂
＂可是......＂
＂当然，我还是会去努力找我儿子的。我知道他还活着，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找到了哈斯基，我要把他介绍给你。你是个温柔的人，我相信那孩子也会喜欢你的。＂
于是少有地，雪瑞查德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好啊。＂
因为那一笑过于可爱，贝迪维尔又不由自主地凑上去，给雪狮子少女一个深情的吻。这次雪瑞查德没有抗拒，直接躺在贝迪维尔的怀里，二人情深地拥吻着。
他好不容易抓住的幸福，只是不想放开。
偶尔自私一回，就连神都应该会原谅他吧？
良久，贝迪维尔觉得继续这样躺下去伤口可能不太妙，才忍痛缓缓爬起：＂差不多该回去了。＂
＂当然。我来驾驶。你能坚持到回你的曙光号为止吗？＂雪瑞查德爽快地跳上铁骑，转身搀扶贝迪维尔。
＂出血止住了。受损的应该只是一部分的肠.子而已，没有损伤到肾.脏和肝.脏。＂贝迪维尔坐在铁骑的后座，＂不要小看狼人的生命力。＂
＂那么------＂雪狮子少女淡然一笑，娴熟地踩下油门，发动了铁骑。
铁骑贴着洞窟边沿的水面飞行，小心地绕出洞窟，升空，然后加速飞驰，在夜空中拖出一道淡紫色的悠长光弧。
与此同时，大不列颠，爱丁伯尔格老城区的某个公寓里。
＂你总算准备好了吗？＂圆桌骑士韦斯塔德躺在床上，等待莲音的到来。
＂嗯......＂帕提摩少女低叹道，充满犹豫，却又带着决心往前一步。她走到床前，躺在韦斯塔德那壮实的怀里。
＂你知道吗，不这样做也没有关系的，我们才交往了一个多月而已。＂圆桌骑士柔声道：＂如果你想要更多思考的时间，我完全可以等待下去。＂
＂不。＂莲音却说，凑到韦斯塔德的脸旁：＂从以前起我就一直在盲目地期盼。期盼着，期盼着，觉得那人的死只是场梦，只要梦醒，那人一定还会回来。但我知道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是现实，我也是时候向前看了。撇开我的想法不谈，哈斯基也始终需要一个父亲，不是吗？所以------＂
她主动凑了上去，和韦斯塔德亲吻起来。二人的身影在夜暗之中融为一体。
同样在爱丁伯尔格，凯亲王的宅邸里。
因为实在睡不着，犬人少年哈斯基从床上爬起，推开窗户，抬头看着那无云的夜空。
＂妈咪今晚也没有回来汪......＂他有点失落，似乎已经隐约感觉到莲音几天连续不归意味着什么。
＂这大概是好事。＂在窗旁守着的是一条黄金色的小蜥蜴，但那实际上是星辉龙煞星幻化而成的模样。
＂好事？＂
＂呼呼呼。＂龙懒洋洋地躺着，半睁一只眼睛低语道：＂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有个后爹呢。＂
哈斯基嘟起嘴：＂煞星叔叔真是坏心眼汪。＂
＂什么？那家伙是圆桌骑士，有权又有财，绝对能给莲音幸福的。这样一来你们两母子的日子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说不定你还会住进豪华大宅，每天有很多佣人服侍，吃好的穿好的，日子过得像个小王子呢？＂星辉龙煞星看玩笑般说：＂比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至少要好点吧？＂
＂哈斯基才不在乎这些汪。＂犬人少年低声说。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煞星却一针见血地追问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你真以为能够回到以前种的生活吗？＂
哈斯基陷入沉默。
他的爸比不在了。妈咪也快跟别的男人一起走了。于是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了。
每当想到这事，犬人少年就感到无比的寂寞，然后泪水不住地涌出。
＂爸比......＂犬人少年耷拉着耳朵默念道，再次抬头去看，那黑漆夜空的彼方。
那连流星都没有的夜空，没有半颗星辰能够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