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五十二)
与此同时（？），深渊斗技场内。
＂又来了。＂全视者海格力斯远远看见艾尔伯特的身影，说道：＂才休息了一个晚上就来重新挑战我，真的没问题？有那个医疗舱的辅助，你身上的伤或许已经痊愈，但留在身上的幻痛应该还在吧？＂
＂是还在。但我吃了止痛药。＂艾尔伯特平然答道：＂反正也只是虚假的痛楚而已，只要能靠药物压制过去就好。这样能节省点时间。＂
＂哈哈哈哈哈。＂古代人战士的冠军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喵？＂艾尔伯特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想靠这点小手段来节省时间，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钢铁之狼哼笑道：＂你或许没有上一场战斗的记忆，但是你知道吗？你输得可惨了。其他古代人把你描述得那么可怕，结果你就那点程度而已？我连百分之一的战斗能力都没机会使出来，你就变成肉酱了。你啊，充其量就和当年反叛我们造物者种族的人类的王差不多的水平吧。可能还要差。
这种程度的你，再练个一万年都没机会打败我。难道你真以为靠吃止痛药节省一点时间，就能有任何不同？＂
艾尔伯特哑口无言。虽然很气人，但他隐约感觉到对方说的话是事实。因为海格力斯没有说谎的理由，更加没有随意轻蔑艾尔伯特的理由。虽然已经没有了上一场战斗的记忆，但他依稀还记得对方应该是个豪迈爽直的人。
也许自大高傲，海格力斯却唯独不会在战斗这方面弄虚作假。如果连全视者海格力斯都这样说了的话，那么艾尔伯特战胜对手的机会就是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艾尔伯特也不可能再练个一万年才来挑战海格力斯的。该挑战的时候就得上阵挑战罢。
他抽出武器：＂多说无益。我们开打吧。不过在开打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又来？好吧。反正跟你打也是十分无聊的，闲聊也一样，没有差别。＂对方答道。
＂你一直都通过贝迪维尔眼睛看着我，看着这个世界。那喵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喵？＂艾尔伯特追问：＂为什喵，我明明应该是在七年前就认识贝迪维尔，却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一切都是从世界之壁变成了透明开始的，对吧？＂
＂就是这样。＂全视者答道：＂你们在现实世界的人或许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但在深渊之中沉睡的我是不会受到影响的，最后一次和那孩子同步的记忆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艾尔伯特皱了皱眉。
＂简而言之，他把自己所有卡玛（存在）都献祭出去了。＂
＂……献祭？＂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卡玛（命运），那是一个无法计量的量，它不是一种物质，甚至不是一种能量，它就只是量。虽然无法计量，却确实存在多与少的差别。以前有谁说过，过着越是丰富的人生、一生越是曲折离奇的人，越是拥有更多的卡玛（命运）。而这样的人一般也是人中豪杰，因为卡玛（存在）是如此之巨大，让人无法无视，甚至可以影响世界的命运。
那么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卡玛（存在）全部献祭出去，一点都不剩了，他会变成什么？＂
＂……会死？＂
＂不。卡玛（命运）只是个影响人存在的量，却和维持生命没有关联。失去所有卡玛的人不会死，只是会被世界遗忘。这样的人称为[失落者]，成为了连存在感都彻底消失，为世界所遗忘的人。＂
艾尔伯特目瞪口呆，类似的事情好像曾经在他身上也发生过。
＂所幸的是，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所有的卡玛（命运），有极少的一部分被保留下来了。失去大部分卡玛（存在）的他虽然不为世人所知，没有半个人认识他，他的形象、他的声音却仍然可以被别人感知到。这让他有让一切重来的可能性，不至于成为彻底的[失落者]。＂
＂你这是什喵意思？[不被感知到]是……？＂
＂你不是也经历过吗，[失落者艾尔伯特]？＂海格力斯挤出一个生硬的笑：＂真正把自己所有的卡玛（存在）都消除时，谁都看不见你，听不见你的话语，就连你活过的痕迹也完全消失。那才是真正的[失落]。＂
艾尔伯特确实经历过。他的[神隐]就是类似的能力，在反动过程中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听见、甚至感觉到。只是[神隐]是一种暂时性的效果，效果过去之后别人就能重新看见艾尔伯特了。真正的[失落者]也许就是[神隐]无限持续发动的一种状态，而且曾经成为[失落者]会被世界彻底遗忘。
贝迪维尔曾经经历过那种事情吗。把自己的卡玛（命运）全部献祭出去，只是为了这个世界——而世界把他遗忘。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家伙吗。
＂是个笨蛋呢。＂艾尔伯特脱口而出。
＂确实，是个笨蛋呢。＂全视者海格力斯也说，仿佛和艾尔伯特有了某种默契。
然后艾尔伯特的问题问完了，他提剑走上前，准备好开战。
古代人战士的冠军也取出一柄弯刀，而且除了弯刀之外就没有拿任何别的武器。
＂真是悲哀。＂海格力斯突然说。
＂…啥？＂
＂我透过那孩子的双眼看着这个世界，看到一切，也看到你。＂全视者解释道：＂这样说可能很奇怪。但我透过那孩子的双眼，从你小时候起就一直注视着你。我甚至可以说，你是我的朋友——正如同贝迪维尔看待你那样。把朋友一样的你，一次又一次地打败，杀得濒死；一点一点地削弱你的斗志和人性，最终让你气屡、绝望、甚至崩溃。我为自己不得不这样做而感到悲哀，然而职责就是职责。＂
＂……你用不着感到悲哀。而且我不是你的朋友。别一相情愿地把我当作你的朋友。＂艾尔伯特不悦道：＂而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会那喵容易放弃的。你会发现即使我失败过一次又一次，依然会死缠着你不放，直到打败你为止。你与其为我感到悲哀，还不如早早做好被我烦死的心理准备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伯特的说辞仿佛逗乐了海格力斯，他爆发出一连串豪迈的笑声：＂说得太对！你可真是可爱呢，小老虎！＂
（可爱……）
艾尔伯特背脊一凉。
不过海格力斯这样说好像也没错。那家伙是远古的创造者种族，虽然沉睡了千万年，却一直靠着[情报收集终端]——他的替身们来收集现世的情报。这相当于他活了好几百甚至好几千个人生，看透了无尽的世事变幻。
与之相比，艾尔伯特那区区二三十年的人生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参透世事的老人面前的一个婴孩罢了。
然而不成熟的他也有不成熟的他应有的尊严，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古老的神明就简单地怯退。艾尔伯特提着刀剑冲过去，挥刀。月神钢弯刀和全视者海格力斯手中的刀刃碰撞在一起，溅射出火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
＂……嗯？＂艾尔伯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
又一次，他发现自己被浸泡在粘稠的胶体内。而且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他身上的幻痛又增多了。那些幻痛都来自曾经的伤势，哪怕治好了也不会马上消失。
再一次，海格力斯打败了他。这应该是败北的他被送离斗技场，进入医疗舱内治疗，然后醒过以后了。时间过去了多久？以医疗舱的效率，以艾尔伯特可能受到的重创来估算，恐怕又过去了一个晚上吧。
那些医疗凝胶逐渐被抽走，艾尔伯特也从打开的医疗舱里爬起来，刚爬出医疗舱就看见穆特在那里静静地坐着，等待着。猫人少年的面容有点憔悴。
＂我又输了？＂艾尔伯特明知故问：＂躺了多久？＂
＂一个晚上。其实现在还是晚上，所以治疗大概用了五个小时吧。＂穆特看着计时器说道。
＂五个小时而已？＂
＂因为你这次只有心脏被贯穿，两条手臂被剁下来而已，伤得比上次轻。主要是他手下留情了，没有把你的脑袋打碎。＂穆特一脸平静地说着些很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海格力斯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可能他觉得不管怎么摧残你也没有意义，就算手下留情未尝不可。反正你用多短的时间恢复伤势，回头也赢不了他。＂
艾尔伯特拉长了脸：＂喂喂，你怎喵可以这样说——＂
＂因为是事实。＂猫人少年木无表情地看着艾尔伯特：＂到此为止，你应该也看得出你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了。你恐怕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他的。即使如此，你还要急着一次又一次去送死，被他打成重伤吗？即使打输之后没有战斗时的记忆，不知道当时的恐怖，现在的你依然要承受当初所受到的痛楚。这样做又何苦呢？要不……你先休息几天，等心情平复了，身上的痛楚消退了，再重新考虑要不要挑战海格力斯？＂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艾尔伯特不带感情地回答道。
＂是的。以你的脾性，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穆特揉了揉眼睛：＂那就算了，我不劝你了。但是，至少在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等明天醒来再说。对了，止痛药——＂
＂老是吃这个，会不会产生依赖症？＂虎人青年爬出医疗舱的同时伸手去接那份药物。
＂你不吃那么频繁就不会有依赖症了。但你肯听劝吗。＂穆特叹道。
＂哈哈哈。＂艾尔伯特咕嘟一声把药丸吞了下去：＂我去洗个澡。要一起洗喵？＂
＂不要。＂穆特嘟着嘴：＂这三天以来，我看到你支离破碎的身体两次了。如今光是看着你，我都差点有看到你直接碎掉的幻觉。我得休息一下。＂
＂抱歉。＂艾尔伯特只能尴尬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