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六十)
潜行出奇地容易。
又或者说那群潜猎者们大意了，没想到伊莱恩等人会趁着夜色潜逃。
又或者说潜猎者们太原始，对伊莱恩他们拥有的科技不了解，根本不知道铁骑还能使用匿踪系统这种事情，所以才大意的。
他们大概还以为伊莱恩等人想从屋子里逃离，必须从正门堂而皇之地出来。然后守在那里的监视者们就会有所察觉。
知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要是文明程度再高一点，懂得光学折射的原理，潜猎者们也许也能像埃德蒙那样，用冰块做出那种魔术镜子吧。要是他们更懂得光学折射的原理，也就更懂得去防范开了匿踪系统的铁骑吧。
但是他们毕竟不能。这个时间的潜猎者们大部分都睡去了，没有人会注意城市窗外的景色，和几乎不可能看见在城市边缘慢速移动的两个＂空气泡＂。两架铁骑静悄悄地绕过城市，接近佐立所说的那个通往下一层的楼梯间前。
可是伊莱恩还是失算了。那个从平地突兀而起的楼梯间大门前，守着二十多名潜猎者。很明显他们没打算让伊莱恩等人简单地逃走，早就派人把守着这个通往下层唯一的入口。
＂嗯，意、意料之内。＂伊莱恩闷哼：＂果、果然还是不打算简单让我们通过吗。＂
＂你打算怎么办？硬闯吗？＂佐立低声问：＂还是不要吧？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因此而死伤。＂
＂让我们做诱饵，引开他们如何？＂埃德蒙通过无线电说道。
＂不、不行。不能牺牲你们。＂伊莱恩否决道：＂要、要走我们一起走。＂
＂用铁骑强行撞过去？＂埃德蒙又说：＂靠奎格先生的能力，说不定可以用那个[虚化]穿透墙壁，从后方进入楼梯间。说不定他们根本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就通过了。＂
＂嗯……否、否决。＂伊莱恩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像奎格那样，把[虚化]控制得那么好。
奎格或许可以带着铁骑和埃德蒙一起穿透墙壁进入楼梯间，但伊莱恩这边不止是带着铁骑，还得带佐立和贝利一起[虚化]，而且他的白豹人变身也没有奎格那样强的能力，是云纹豹子的劣化版本。搞不好[虚化]发动时间不够长，铁骑穿墙的中途[虚化]就失效，然后物体与物体相互重叠发生大爆.炸……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必须用更稳妥的方法突破这里，而不是靠着不稳定的[虚化]硬闯。
伊莱恩默默取出了[慈悲剑——米斯特丁]。
他想到用毒。又或者说，用＂催.眠气体＂。
此时他们的铁骑正逐渐接近那个楼梯间的上空，从这里往下方那群守卫释放气体的话，可以悄无声息地让他们入睡。然后伊莱恩他们就可以安全地通过这里了。
问题就是，那个催.眠气体到底能否做成无色无味无臭，不让潜猎者们察觉。这些半鱼人虽然眼睛不太好，又恰逢夜色降临；但他们的嗅觉似乎不错，完全有可能嗅到空气中的异味。
如果他们察觉到那是催.眠气体并有所防范，想一口气把守卫们全弄晕，就很有难度。
果然还是要用那招吗——
伊莱恩从铁骑上站起，开始从圣骸布上扯下一段又一段的断片。
圣骸布是一种＂理论上不可破坏之物＂，除了它的持有者伊莱恩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这样扯断它。而只要伊莱恩有这个意思，他可以无限制地从圣骸布上扯下断片。被扯掉的部分会瞬间复原，圣骸布不管怎么＂复制＂都耗不完。
扯下的布料断片一旦离开圣骸布，就只能维持几个小时。此后它们就会消失，直接化成飞灰。布料断片距离伊莱恩（的圣骸布）越远，持续时间越短。
然而这就够了。用这布料来骗一下人还是可以的。
圣骸布可以根据伊莱恩的意识变化成任何颜色、任何材质，变化之后分割出来的断片也保持着同一颜色和材质。
伊莱恩故意让圣骸布变成白色。他很快就准备了数十条白色布条，每条大概三英尺长，尺寸和佐立他们缠在腰间那个裆布差不多。
在这海底之城里，布料是珍贵资源，价值大概和人类世界的黄金差不多。潜猎者们不可能不被这个东西吸引。
伊莱恩把这堆布料捆起，远远掷出，让这捆＂贵重的布料＂刚好落在守卫们的视野范围内。
如他所料，潜猎者们瞬间被布料吸引了注意。他们一开始还十分戒备，不太明白这个从天而降莫名其妙地出现的东西是什么。但其中一名守卫上前查探，发现这捆物体居然是布料时，他兴奋地喊叫出来。
然后守卫们都疯了。他们冲上来围着那捆布料看，甚至开始了抢夺。伊莱恩明明都按他们的人数准备了同样数量布料，没想到贪欲还是战胜了这些半鱼人们的理智——他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平分这些布料，而是相互抢夺，甚至大打出手。
这群半鱼人居然为了几块破布而打起架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怀疑过布料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真是又蠢又野蛮。
为什么当初优越而伟大的海王族，会堕落劣化成这副模样？
[灾祸之心]不仅侵蚀了亚特兰提斯的星灵，还侵蚀了亚特兰提斯人的心智吗？
不管怎样，机会来了。
此时伊莱恩的铁骑，正停留在大打出手的守卫们的上方。他用米斯特丁释放催.眠的气体，气体比空气重，自然缓缓下沉。
十几名守卫聚在一起扭打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从他们头上渐降的气体，甚至没能嗅到那股气体里带着轻微的甜味。
几秒过后，守卫们打架的力量变弱。他们打着打着就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简直就像是打闹累了开始睡觉的小孩们似的。
＂搞、搞定了。快进去。＂伊莱恩驾驶铁骑往楼梯间的方向飞。两架铁骑没有受到阻挡地进入了楼梯间。
＂到、到这里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伊莱恩从铁骑上跳下，推动铁骑，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往下方走。
＂要不要把后面的路堵死？＂埃德蒙问：＂可以埋设炸.药之类的，把楼梯口摧毁。他们就暂时追不上来了。＂
＂啊，不要！＂佐立急道：＂下面的楼层有重要的水循环系统，亚特人会定期去从那里取净水，甚至会从循环前的海水里捕捉海鱼。要是把路堵死，他们的生计就毁了，你会害死他们的！＂
伊莱恩也对埃德蒙使了个眼色。炸通道是馊主意。
真要这样做了，恐怕会激起所有潜猎者的愤怒。没人能预测这群野蛮人会做出何种过激的事情。
伊莱恩可以幻视到愤怒的潜猎者们动员全体力量，疯狂追赶伊莱恩一行人的画面。以命相搏的野蛮人很可怕的。
＂这样啊——＂埃德蒙纳闷了一下：＂但追兵终究是要来的，至少得想办法阻挡他们。我用冰块把路堵死怎样？他们会需要一些时间把冰块溶解，但通道至少没有毁掉。＂
＂就、就这样吧。＂在佐立继续说什么之前，伊莱恩介入道：＂阻、阻挡他们一下就好了，别太过分。＂
＂我们只要闯过下面那一层，亚特人们就不会继续追来。＂隼人少年也说：＂下下层可是禁区，诅咒之地。没有亚特人愿意闯入那种地方——除非他们不顾性命危险，也要追杀过来。＂
埃德蒙点了点头，变身成潜猎者，开始释放冰系魔术。冰块在楼梯间的上方出现，一开始是平地而起的冰墙，紧接着天花板也有冰，墙壁也冒出同样厚重的冰。好几十英尺厚的冰墙转眼间形成，把通道封死，只留下一些细小缝隙。不管是用烧的还是用砸的，这冰墙都不是简单被攻破。
埃德蒙似乎还觉得不够，等铁骑往前推进一段路后，他再次制造出更多的冰墙，把路堵得更死。
＂够，够了！＂等埃德蒙做出来的路障长度超过五十英尺时，伊莱恩开口阻止道。
＂还是有点让人不放心。要是他们用火把一直烧呢？＂埃德蒙吐槽道。
＂火把是什么？＂佐立问。
哦，对。亚特人过于依赖导热柱来煮食和取暖，不懂得使用火。
＂你、你们就没碰到过让布料接触到导热柱，引发火灾之类的事情吗？＂伊莱恩多口问了一句。印象之中那个云蜘蛛的蛛丝是易燃的，用蛛丝制造出来的布料肯定也是一点就着吧？
＂火灾是什么？布料的话，碰到导热柱就会马上变成灰烬。那是让人痛心的损失，没有人会那样做的。＂
所以那个蜘蛛丝织出来的布果然易燃。易燃过头了，以致于亚特人根本没法用布料来生火，或借此学会利用火。更何况布料是奢侈品，没有人会去烧掉那种东西吧。
潜猎者们的文明是扭曲的文明，连火都不会用的怪异文明。要是没有亚特兰提斯的系统照顾他们，这些蠢蠢的半人鱼们真的活得下去吗？
＂话说回来，你这个布，可以给我一块吗？＂佐立用水汪汪的双眼看着伊莱恩的圣骸布：＂反正它可以无限修复，又没损失？我可以用这个上好的布料做缠腰布。＂
＂你、你最好不。＂伊莱恩纳闷道：＂这、这布料断片脱离了本体之后，几个小时就会消失。用、用它做裆布的话，几个小时后你就会突然果.奔。＂
＂呃。＂隼人少年僵直了一下。
＂回、回去之后，我把我的衣服改小点，给你穿吧。＂伊莱恩又说：＂你、你这样只穿一条裆布，确实很不得体。＂
＂大家都这样穿，也没有多不得体啦。＂佐立倒是毫不在乎：＂而且这么热，我甚至想连这缠腰布都脱掉。＂
＂不、不要！＂伊莱恩急着阻止道，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佐立把手朝自己的胯下挪。
这名隼人少年是连果.奔都毫不在乎的类型。可怕。
不过，鸟人族的＂那个东西＂平时藏在体内，只有在使用的时候才掏出来。这事伊莱恩在和佐立一起泡澡的时候，就偷偷确认过。严格地说，佐立即使不穿衣服到处跑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不，问题很多。果.奔是不可能正当化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鸟人。这是伦理的问题，不是生理的问题。
伊莱恩捂住脸：＂你、你最好尽早适应一下地表的文明，如果你想在那里生活的话。你、你也不想总被当成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吧？＂
＂那时候再说啦~＂隼人少年漫不经心地回道。
随着他们逐渐接近亚特兰提斯地下第七层，一股更加夸张的燥热感扑面而来。
＂快、快要到了。＂伊莱恩抹了把汗：＂大、大家保持警惕！＂
＂哇啊，这里超级热啊……＂贝利也抹了把汗，伏在铁骑上不想动了：＂大哥哥，那个冰冻粉末还有吗？我多要些可以吗？＂
＂存、存货不多了，要你珍惜着用啊。＂伊莱恩把一小袋冷冻松脂递给贝利。
他没想过冷冻松脂的消耗会如此之大，更没想到亚特兰提斯越往下层越热，冷冻松脂会耗用得这么厉害。接下来不节省着用可不行。
伊莱恩如此思索着的时候，他们也走到了楼梯的尽头。推门而出之后，一片火红色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熔岩！整个世界都是熔岩！
除了作为通路而存在的、浮在熔岩之上的管道之外，周围到处流淌着红炽状态的、热得难以置信的熔岩。
不对。虽然看上去是熔岩，但它们没有真正熔岩的灼热。它们大概还是要比真正的熔岩低上几百摄氏度。
如果这里流淌的是真熔岩，伊莱恩他们根本没办法进入这层迷宫，刚进入就会被烤熟。
这些东西只是长得像熔岩的＂导热流体＂而已，和上层的空气珊瑚差不多，只是更热。伊莱恩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熔岩柱在违反重力地、不合理地被往上抽，地面的熔岩池和天花板被这些东西连通。
＂你、你确定这里真的有所谓的水循环系统？＂伊莱恩问佐立，近乎是在惊呼。
＂有哦。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这城市会把外界的海水抽进来，用导热流体的灼热把海水蒸发，变成可饮用的淡水。＂佐立答道：＂只是，亚特人们每次过来取水都会很辛苦。搬运用法术冻起来的冰块，中途还要损失小半。偶尔还有人不小心掉下去，被烧死。＂
所以，那群潜猎者都是怎么活下来的？这种取水都有性命危险的蛮荒生活，能活下去都是奇迹了吧？
＂总、总之，大家小心前进。天、天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伊莱恩道。
潜猎者们是这个城市的居民，受亚特兰提斯防卫系统的照顾，这里的怪物大概率不会袭击他们。伊莱恩一行人就难说了。
白狮人少年看着前面宽度只有十英尺，由无数不明材质的金属管道堆叠而成的道路。
这路一直往前延伸，在恐怖的熔岩池上伸展到很远。远处是更加复杂的管道交叉构造，有更多通往各处的路。
熔岩上的迷宫。而迷宫下面是死亡，绝对的即死，掉下去就必然没救。
伊莱恩吞了一口唾沫。他完全没睡够，精力完全不充沛。他还得在这种状态下，神经紧绷地继续探险。连用传送装置回地面休息都不行——潜猎者的追兵会发现它的。
为了甩掉可能的追兵，伊莱恩必须硬着头皮闯过这炼狱一样的地下第七层迷宫，＂熔岩世界＂。
——这是什么地狱难度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