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7章 湮没之于月陨 (二百零七)
傍晚时分，黄金之城奈恩的近郊，三个人影悄然溜进一间大屋内。
＂哇、哇哦，这是罗丹先生的私宅？＂伊莱恩左顾右盼，好奇地问，＂这、这么大的屋子，都是你一个人拥有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冰龙人罗丹冷淡地答道：＂它平时都是空置，我有公务要来奈恩办的时候，才会使用它。＂
＂他一定很有钱＂——伊莱恩脑子里最初冒出这个想法来。
但是等等。在这个黄金乡子宇宙里并没有金钱的概念，所以说罗丹很有钱其实也不太对。
伊莱恩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地皮交易是以什么形式来进行的，也许所有的地皮都归市政.府管理，只有特殊身份的居民才有资格向政.府申请地皮，以作建筑用。至于那些特殊身份的居民到底必须具备什么资格？可能是为这个世界作出某些特殊贡献吧。
实情应该和伊莱恩猜测的差不多，毕竟从他租住的房子的房东那边的情况，也能看出个大概来。房东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在市政府里工作过，所以有分到那栋公寓里的好几套屋子。
罗丹虽然不是黄金之城奈恩出身，但他既然是那么有名气的雕塑家，肯定也为这座城市做过不少贡献，能在城郊分到这么一套私人别墅，也是理所当然了。
而且这是在城郊的别墅。这个位置可真是……微妙。罗丹也许不常来这座城市，所以他对房子的选址并没有追求。与其在吵闹的市中心拿到一栋尺寸较小的房子，还不如在僻静的市郊拿一套大房子，用作度假。也许这就是冰龙人青年的想法吧。
罗丹在盯着伊莱恩看。
＂怎、怎么了？＂
＂总觉得你在读我的想法。这让人有点不爽。＂罗丹直截了当地向伊莱恩抗议。
哇，这家伙连伊莱恩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能猜到了。好可怕。
＂总之，我们来做测试吧。＂罗丹直接用[造物术]变出一根丝线，递给弗里曼：＂把这个绑在你的手指上。＂
＂这有什么意义吗？＂猫人少年好奇地问。
＂接下来我和伊莱恩先生会跑到大厅的阴暗处进行埋伏，而你应该坐在大厅的正中央，等待夜幕降临。＂罗丹答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们三个之外没有旁人。如果你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些黑影应该会在晚上、你一人独处的时候出现，趁机袭击你。
如果你看到它们出现，就拉动丝线吧。我们察觉到你的求救信号，会马上冲过来。
只要我能在那些黑影出现的时候直接接触到你的身体，我应该也能亲眼看到那些黑影。＂
＂如果罗丹先生还是没能看到那些黑影呢？＂弗里曼战战兢兢地问。
＂那么就先把实验终止，让这家伙负责把黑影击退。＂罗丹指了指伊莱恩。他已经不再直接称呼伊莱恩的名字，而是用＂这家伙＂代替了。也不知道他是讨厌伊莱恩，还是自来熟。
＂拜托你了哦。这里唯一有战斗能力的就是你这家伙。＂罗丹又向伊莱恩抛来一个冰冷的目光。
＂你、你没有战斗能力吗？＂白狮人少年不禁纳闷。罗丹明明是龙人？龙人怎么可能没有战斗能力？
＂我的战斗力大概就和跳蚤一个水平，被碰一下就会死。我可是艺术家，是很纤细的，不是我自卖自夸。＂
（不，这完全不是在自夸。拜托你至少以此为耻啊喂。）
虽然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要吐槽，但伊莱恩也只能根据罗丹的计划来行动了。毕竟这次行动的目的始终是让罗丹能亲眼看到那些黑影，如果罗丹见都没见过那些黑影，他也没法想出反制黑影的方法。
＂那、那么我们去埋伏了。＂伊莱恩把小提琴塞到弗里曼手里，＂你、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小心，一有动静马上向我们求救哦？＂
＂好吧。＂猫人少年接过小提琴就地坐下，＂我就在这里，嗯，玩我的小提琴。＂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孤单。
伊莱恩耸了耸肩，跟着罗丹一起往客厅楼梯的方向跑。二人的身姿隐没在楼梯底的暗影里。
顺带一提，罗丹的私宅故意地没有亮灯。也许是为了让黑影更容易出现才这样做的，但如果到处都乌漆抹黑的话，即使黑影出现了，弗里曼又能第一时间看见吗？伊莱恩挺纳闷的。
＂你、你是不是应该至少开一两盏灯？＂埋伏中的伊莱恩压低声音问。
＂没事，到了晚上你自然会明白的。＂罗丹却答道，很明显另有计划：＂现在先安静等候着，别把那些黑影吓跑了。＂
说得好像在钓鱼似的。
小猫钓鱼？
……不对，用小猫来钓鱼。
正当伊莱恩对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地狱冷笑话感到一丝惭愧之时，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大厅的门打开着，是故意的。而且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门外的风景，整个黄金之城奈恩的光景几乎尽收眼底。
随着夜幕降临，那个黄金色的城市也亮起了金色的灯光。一整个城市金光灿灿，仅是灯光就奢华到极致，真不负不夜之城的美名。
黄金乡子宇宙终究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是吞世龙阿努的梦。在这个梦中并没有能量守恒的概念，电力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无非是一种演算，一种符号而已。既然人们能调用无穷无尽的电力，那为什么不用电力的光辉把黑夜驱去，换来永恒的明耀呢？
奈恩的人们有这个想法，所以他们滥用灯光了。
那光芒之亮，甚至直接透过敞开的大门照射到别墅的大厅中来。所以即使这个屋子没有亮灯，也不至于太暗。
在这片半明半暗之中，弗里曼也独自拉起了小提琴。那琴声相当孤独，就和伊莱恩最初遇到弗里曼的时候一样。伊莱恩本以为弗里曼已经＂戒断＂了这种孤独的音乐，不屑于再去演奏它们。但也许，伊莱恩对猫人少年的了解还没有那么深。
……又或者弗里曼只是想要进入状态，把那些黑影怪物召唤出来而已。
＂我以前听达尔文大人说过，他建造这座城市时，把主题定为[黄金]，就是为了鼓励这里的居民们。＂
在那悠扬而孤独的小提琴声中，罗丹对伊莱恩说：＂
就和这座城市一样，我们都是[黄金]。所有人都是带着某种才华降生于世的。
这世上不存在一无是处、完全没有用的废人。那些被认为一无是处的人，只是还没有发掘到他们体内的[黄金]罢了。
而金子，只要好好发掘，终究是要发光的。
不管是惊世之才还是平凡的天赋，每一份才华都应该好好珍惜，让它就像这座城市一样发光发亮。
如果拥有才华，却把它埋没在日常生活的庸碌里，那是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呢……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
维持着这个世界运作的星灵们，已经算是一种神明了。但如果有自我意识的星灵们也相信某些神明的存在，那神明又是什么？
整个宇宙所有文明、所有星星、所有意识的总和，那个巨大的集团无意识的结合体——[大星灵]吗？
伊莱恩以前从欧琳、从德鲁伊教徒那里听说过的所谓＂星命学＂，有提到过[大星灵]的存在。那时候的伊莱恩还不以为然。但如今许多线索都连成一体，整个宇宙的意识总和，[大星灵]，也许真的存在。
当伊莱恩在一片幽暗中如此胡思乱想的时候，来自弗里曼那边的细线开始震动。
肯定是那些黑影出现在弗里曼的面前，而猫人少年正在牵动细线求救。
＂我、我们去吧。＂伊莱恩想冲出去帮助弗里曼。
＂再等等。＂罗丹却拉住伊莱恩，用不紧不慢的语调道：＂如果那些黑影源自那只小猫的心魔，那么我们应该等他更加焦急的时候才出手。那时候黑影会更多，更狰狞，更清晰。我们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我必须看清楚这一切，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白狮人少年皱着眉，但他无法反驳。尽管这个主意会让弗里曼身处于危险之中，伊莱恩一点都不喜欢，但罗丹确实是对的。
从丝线那边传来的震动越发强烈，简直就像弗里曼自身在颤抖。那些黑色的影子应该已经缠上了他，在猫人少年身边徘徊萦绕，用无数恶毒的词语咒骂着弗里曼。
[你没资格。因为你没资格，所以你没资格。]
[你没资格得到幸福。你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物事。]
伊莱恩还记得它们最初出现的时候，对弗里曼说过的那些话。即使现在的伊莱恩听不见那些声音，它们却似乎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你是地上的泥巴，毫无价值。你应该躺在绝望的泥沼里，沉沦。]
无数的青筋从伊莱恩的额角冒出。
＂差、差不多得了，罗丹。＂他不耐烦地提醒道。
＂你就是性急。＂冰龙人青年叹了口气，和伊莱恩一起冲了出去。
＂快点！＂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眼带泪光的弗里曼往这边看了过来，求救般地伸出手。
罗丹几乎是飞扑过去，一手抓住弗里曼。
然后他瞪大眼，试着去看。
＂怎、怎么样？！＂随后赶到的伊莱恩大声询问。
＂没用。什么都看不见。＂罗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即使抓住了弗里曼的手，他还是没能看见那些黑色鬼魂。
＂该、该死的！计划改变！＂伊莱恩怒道，一手抓住弗里曼，另一手拔剑出鞘。
在他碰触到弗里曼的时候，数百的黑色鬼魂也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些如同黑烟、飘渺不定的，但又充满恶意的东西，纷纷围成一圈，化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卷风，包围了伊莱恩和弗里曼。
也可以说那个黑色龙卷风把罗丹也包围在其中，如果他真的看得见它的话。
＂你，你们躲在我身后！＂伊莱恩大喊，＂千、千万别乱动！＂
他怕自己胡乱挥剑会误伤友军。更何况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挥剑那么简单。
已经完全没有留手的余地了。伊莱恩直接用念动力操纵那柄短剑，让它漂浮起来，高速转动起来，化成一个杀伤范围和杀伤力都更大的剑轮。他直接操纵这个剑轮，让它在他自己的身体周围绕圈飞舞，用以对抗那个黑色龙卷风！
可是那个剑轮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黑暗龙卷风相提并论，它仿佛投入风暴之中的一片树叶，只是在随波逐流！
＂如果你的武器就是那柄小剑，那可以说是十分可笑了。＂罗丹居然还开口取笑伊莱恩。
＂拜托！我、我没时间跟你吵架！＂
＂不。听我说，你应该用[造物术]复制它。只有数量可以战胜数量。＂
伊莱恩被点醒了，他竟然完全没想到过可以这样做。
不过这把短剑是雷神之锤在这个世界里的投影，是它的力量化身。哪怕伊莱恩能够用造物术复制出同样外形的短剑，其上附带的[屠龙术]能够复制吗？
把问题往更深层次考虑，不带有[屠龙术]的武器，能对那个黑影怪物造成伤害吗？
但这一切不试试，是不会知道结果的。
[复制]，是吧？——伊莱恩照着罗丹的教导，试着去复制那把屠龙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