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8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八)
所以是的。
前任光辉勇士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人，他其实只是很平凡的一个普通人而已。他甚至在＂普通人＂以下，是饱受亚特兰提斯人歧视的混血种，体内流着＂不干净＂的血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拿起了圣剑雷神之锤（圣剑瓦尔兰迪斯），凭借无数次的失败和重试，让圣剑认同了他。
伊莱恩眯起眼，心中仍然有疑惑：＂我、我看过黑曜龙米迪尔的记忆。他、他的记忆里，前任光辉勇士貌似没有那么矮小和羸弱，是一名帅气强大的勇士？＂
＂当时我们的政.府对外宣传是这样的。＂达尔文大人答道，＂他们甚至还宣传我们的光辉勇士是纯血种，血统既纯净又高贵。他们对那位成为了光辉勇士的年轻人进行彻底的身体改造，肌肉、鳞片和皮肤，甚至连骨骼，都用最先进的义体技术重新打造过一番了。当时亚特兰提斯人改造人体的技术相当先进，你知道的。
基本上除了他的内.脏和一部分的神经系统之外，其他东西都不再是他自己的，全是人造物，是通过科技强化的躯体。＂
哇哦。这个伊莱恩倒是没有预料到。亚特兰提斯人果然是死要面子——即使到濒临灭族的最后一刻，还在执着地宣传纯血统的重要性，至死都不愿意承认那位光辉勇士是混血种。
＂而、而他也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吗？＂伊莱恩问。这种程度的身体改造肯定会伴随着巨大的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让人的寿命大幅缩短，难以承受的剧痛，诸如此类。
＂他为了完成光辉勇士的使命，把一切全部承受下来了，是的。他连圣剑给他的[试炼]都承受下来了，这些改造自然也难不倒他。＂
伊莱恩还记得刚才映在电视屏幕上的一幕：那位拿起了圣剑的年轻人全身已经被烤焦，血肉模糊。
＂好、好吧……＂他这才彻底信服。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圣剑瓦尔兰迪斯的认同，从它那里借到力量，说难也真不难。＂黄金天神龙大人拖长语气道：＂要做的只是与它对话，展现出你真正的[黄金意志]，让它认同你。＂
于是伊莱恩又把眉头皱得很深：＂如、如果能简单做到这一点，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并非没有试过去和圣剑对话，但是不管他拿着圣剑怎么呼唤，雷神之锤从来就没有回应过他，把他的呼唤当作耳边风。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收发不良＂——他没有办法从黄金乡这边，呼唤到在现实世界那边的圣剑。
＂你就对圣剑的力量这么没信心么？＂在冷眼旁观的罗丹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圣剑既然是那么高等的人工智能，即使在黄金乡里，你也理应可以跟它对话的。别小看了[星之旅者]一族的造物，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根本不是个问题。＂
＂但、但是我真的没法和它对话啊……＂白狮人少年不禁嘀咕。
＂也许只是你不懂得门路而已。＂红铜龙大汉伊菲图斯也加插了一句，＂在迪尔蒙多，战士们也会和他们爱用的武器对话。只要平时好好保养武器，不断对它倾诉的话，它总有一天也会对你敞开心扉的——＂
＂拜托，伊菲图斯，现在先别来捣乱。＂＂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达尔文和罗丹都白了伊菲图斯一眼，对红铜龙大汉那些玄学的说法完全不感兴趣。
伊菲图斯也露出略微轻蔑的笑：＂你们不是战士，怎么可能懂！＂
伊莱恩没好气地摇头：＂我、我们先不谈这种玄学的东西好吗？总、总之先找个办法解决问题。罗丹，我、我可以借[映世宝珠]一用，看能不能和前任光辉勇士对话吗？＂
＂你想和已经死去的人对话，从他口中问出诀窍？＂
伊莱恩点了点头。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前任光辉勇士还没有死。＂达尔文大人闷哼道，＂他的意识没有彻底消失，也只有一小部分的记忆汇入到亚特兰提斯的星灵里。在黄金乡之外，现实世界之中，他还以某种形式存活着。＂
好像是的。毕竟前任光辉勇士和吞世龙战斗到最后，牺牲了自己，化成了封印吞世龙阿努的血茧。
那个血茧，虽然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却依然算是活着，亿万年来持续封印着那条能够灭世的巨龙。但它既然还没有死，其中承载着的记忆就无法顺利回归星灵的怀抱。前任光辉勇士生平的大部分经历，他的想法和主张，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个迷。
＂所、所以，既然他没死，[映世宝珠]便没法运作……？＂伊莱恩问。
＂就是这样子。＂罗丹哼道：＂[映世宝珠]对这种卡在生死边界上的人没有办法。如果你希望用[映世宝珠]见到已经死去很久的前任光辉勇士，想从他口中问出对策来——你注定会失败的。＂
白狮人少年于是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想和前任光辉勇士交谈，他并不是能够给你答案的那个人。＂伊菲图斯又说，＂重点不就是圣剑而已吗？你直接和圣剑交谈才是正确的做法吧。＂
＂我、我不是说过，我做不到吗。＂伊莱恩有点不耐烦了。
＂不，你不是做不到，你至少没有尽力去做而已。＂红铜龙大汉却说，＂你之前用来精神攻击小罗丹的那一招不是挺厉害吗？如果把它用在圣剑上，会怎样呢？＂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伊菲图斯说的是[相对领域：脑能风暴]吗？
确实，[相对领域：脑能风暴]可以强行和对方建立起精神联系，有着类似入侵对方内心世界的效果。但伊莱恩只用过这招来对付＂人＂，从没试过用它来对付＂物体＂。这真的行得通吗？
＂这只是个建议，＂伊菲图斯看到伊莱恩眯起眼睛发呆的模样，偷忍住笑说道，＂总之这值得一试，不是吗。又没有损失，你就当作被骗了去试一下嘛。＂
伊莱恩没有回答。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达尔文大人也从椅子上站起，＂奈恩市要处理的事情还有不少，我先回去了。＂
＂我也要回去了，得跟罗丝汇报这件事。＂伊菲图斯也说，＂让她知道又能拍摄到你们决斗时的珍贵录像，她一定很兴奋吧，嘻嘻。＂
（可是罗丝老奶奶才刚送走了兰斯老爷爷啊……）
伊莱恩心里不禁憋屈。
达尔文大人和伊菲图斯都走了，唯独罗丹留了下来，似乎想要见证伊莱恩顺利得到圣剑力量的那一刻。
＂你准备好了吗？＂冰龙人青年问：＂我会在一旁盯着，确保不会出问题。你放手去试吧。＂
＂嗯，好、好吧……＂伊莱恩伸手去碰触圣剑，＂如、如果出了问题，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嗯，给你一个巴掌，让你中断实验？＂罗丹说。
＂非、非常幽默。＂伊莱恩白了罗丹一眼，然后开始集中精神。
他进入了[超凡入圣]状态，头发和眼睛都放射出[莱斯福特放射光]的冰蓝色光芒。
然后，[第五奇迹：境界创造]发动！他创造出仅属于自己的[境界]，从掌心处投射出一个白色的圆球状空间。
[相对领域：脑能风暴]，发动！这个球状空间相当于他身体的绝对领域的延伸，当这个球状空间把圣剑彻底包裹起来时，他相当于把圣剑雷神之锤纳入自己体内。
于是，[对话]，开始了。
伊莱恩的意识被一瞬间拉进某个世界里。
啊，居然真的能成功。真的来到了这种地方。伊莱恩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之前明明怎么呼唤都没有结果的，[相对领域：脑能风暴]却强行打开了一个对话的窗口，实属意外。
这是个雨的世界。
整个天空都是阴沉的颜色，地上则是一个仿佛无尽延伸的湖面。原本应该波平如镜的湖面，却因为雨水的沾染而泛起无数涟漪。湖面之上全是白色的莲花，这些发着微光的白莲和这片雨景相互映衬，有一种别致的凄美。
伊莱恩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沉入湖底，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幻象，是内心世界的映照。
伊莱恩以前见过这个景象，而且不止一次。
亚特兰提斯的地下迷宫第十三层[雨之世界]里，有这副光景。奈恩市的黄金树大厦某一个夹层里也有类似的空间。这个光景是前任光辉勇士的回忆，他一定十分珍惜这份回忆，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重现它，对它念念不忘吧。
而在这个光景之中，一个全身发着雷电光芒的影子静立着，背对着伊莱恩，在仰望那昙天。
那个恐怕就是圣剑雷神之锤的分身，它意识的本体所在。
伊莱恩凑上去，对方却完全没有动静，仿佛根本察觉不到伊莱恩的靠近。又或者，它只是懒得搭理伊莱恩而言。
＂我、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伊莱恩低声问，＂当、当年的你拒绝了几乎所有的挑战者。你把每个前来挑战圣剑，想成为光辉勇士的人都拒绝在外，是因为你不想他们白白去送死吗？＂
圣剑没有回应。
＂其、其他挑战者都被你拒绝了，但你却接受了前任光辉勇士。你、你这样做也是因为怜悯吗？＂伊莱恩追问，＂还、还是说，因为他是血统不纯的混血种，性命比其他人卑.贱得多，你才放心让他去送死的？＂
[不是。]
原本不打算回应伊莱恩的圣剑，受到伊莱恩接近是挑衅的发问后，终于忍不住回应了。
[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对我们而言，不管你们是纯血种还是混血种，都没有半点差别。都只是一个个的生命而已。]
＂那、那到底是为什么？！＂白狮人少年继续追问，＂其他想成为光辉勇士的挑战者们，他们的生命就更有价值吗？前任光辉勇士，他的生命价值就更低吗？既、既然你说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为什么你就能从平等之中选出一个不平等的结果来？＂
[很简单，因为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圣剑回答道。
远处，一名女子的身影逐渐显现。非常模糊，只能勉强看清轮廓，但伊莱恩知道那是一名女子。
[那是他的爱人。]
圣剑雷神之锤说道。
[他和他的爱人，同属于某个殖民地的居民。因为与异族通婚导致血统不纯，有很多奇怪的遗传病。
他的爱人因此而患上了几乎无法救治的绝症，需要庞大的资金才能救治。
在亚特兰提斯人的社会里，混血种本来就是被歧视的存在，他们往往十分贫穷。他又怎么可能得到那庞大的资金，去救治他的爱人？]
听到这里，伊莱恩突然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