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的街上宋鹤鸣打马经过,离他很远有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小摊前站着一位穿红袄的小姑娘。
那姑娘生着一双笑眼,嘴里不知在说什么逗人开心的话,把对面的老板娘给逗笑了。那姑娘伸手去接糖炒栗子,露出腕上的银镯子。
“怎么样,小侯爷。本王可没有苛待竹心姑娘。”
宋鹤鸣脸色有些白,勉强对相王笑了笑。
“有劳王爷了。”
相王又问道,“侯爷的伤还没好就要去龙州吗?”
“小伤而已,不妨事。”
相王心里想,徐世子那边想赶紧跳出江南这个大坑,故自请调到龙州。没想到被景兴帝驳回了,又把宋鹤鸣派到龙州。儿子伤还没好,还不要儿子多在京城待几日,这下连宋国公也不高兴了。
“西夏如今幼主登基,国位不稳,边关应该能安宁几年。”
宋鹤鸣听完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无论怎样夏皇驾崩对咱们大齐都有利无害。唉,这几年的仗打的……”
宋鹤鸣与竹心擦肩而过,没惊起一点波澜,仿佛从未遇见一样。
竹心开开心心地拿着糖炒栗子去找魏永贤。
“二舅,马上要开春了,给我做几件襦裙吧。”
“好。明日就让裁缝过来给你量身。”
而竹心问道,“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没有我的尺寸吗?”
魏永贤很自然的接话。“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又胖了,当然得重新量了。”
竹心点头,蹦蹦跳跳地回房间了。
魏永贤收起脸上的笑,变成白纸的竹心跟旁人不同,她的戒心好重。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坑。
刚开始魏永贤告诉竹心他们是商人遇到劫匪,竹心磕到头失去了记忆。而竹心却问,那他们家是做什么的?铺子在哪里?
魏永贤不敢说铺子在别处,他怕竹心吵着去看。只好在万宁找了个铺子,而这铺子既不能太大又不能太小。便找个米铺连同原来的掌柜一起盘了下来,这样账本都有,不怕竹心突发奇想对账了。
竹心没有对账,而是问魏永贤劫匪抓住了吗?魏永贤若说没抓住,怕竹心要去衙门上递状子。他只能说抓住了,还弄了个官府结案的公文。
竹心又问这别院侍卫所配的兵器为何是官家的刀,这刀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魏永贤便说这是相王派来保护他们的,他们是为相王做事的。
而竹心又说,他们一个卖米的,相王为何这么看得起他们?
问题少女彻底打乱魏永贤节奏。魏永贤只好说之前是怕竹心担心,所以才说他们是普通商人。其实他们是相王的谋士,要帮相王办一件大事。
那时的竹心眼睛亮亮的,她问咱们是要谋反吗?
当时的魏永贤笑得很勉强,问竹心是怎么知道的?
竹心却说,一个不想当皇帝的摄政王不是好摄政王。
之后竹心一心扑在造反事业上,她似乎很擅长造反,一天能给出二十条建议。
什么训练女子送给重臣做小妾,掌握重臣把柄。什么开学院笼络贵胄儿子,从小洗脑为咱们所用。
最离谱的是让相王勾引景兴帝妃子,跟妃子生完孩子后,扶那孩子登基,兵不血刃做太上皇。
魏永贤看着又聪明又邪恶的竹心,一时分不清谁是反派。
这天竹心被叫到前厅,前厅里除了二舅还有一位穿着华丽,长相俊秀的青年。
那人看着竹心眼睛里都是欣喜。
“竹心。”
竹心歪着头问,“我们认识吗?”
对方显然被竹心的话打击到了。
“竹心,你不认识我了吗?”
魏永贤这边说,“这是王远,你未婚夫。”
竹心听罢一下子就跳到王远身边挽着他的胳膊。
“远哥,我伤了头,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不小心把你忘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王远强扯出一张笑脸,“没事,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
竹心拉着王远问道,“你来过这里吗?用不用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呀?”
王远却道,“我跟舅舅还有要事商量,你先去玩儿吧,一会我去找你。”
竹心走后,王远看着魏永贤,杀气腾腾,“之前你做的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越发变本加厉,还把竹心搞成这样。”
魏永贤却淡淡一笑。
“我之前答应过你,事成之后让你带竹心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她只有没了记忆才可能跟你走啊。”
魏永贤的话像一道利剑刺到王远心里,王远面沉似水。
“这是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魏永贤也冷了脸。
“王远注意你的身份,一个原本就在局中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王远嘴角翕动,却没说出话来,他转身要离开却被魏永贤叫住,“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她。”
魏永贤嘱咐道,“那丫头虽然失忆了,可也不好糊弄。你小心应付,别露了破绽。”
看着拂袖而去的王远,魏永贤一脸嘲讽。
“成不了大事的废物。”
王远找到竹心时,竹心正在马厩里喂马。
王远温声说,“你以前有一头叫宝时节的骡子,你记得吗?”
“保时捷?那一定是头很帅气的骡子吧。”
“那骡子不怎么帅气,但你骑着它时很神气,像骑着宝马良驹似的。”
王远说到这儿便笑了起来。
竹心不知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眉眼弯弯。
王远郑重其事地说,“竹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然后呢?”
“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竹心一脸烂漫地问着他。
“那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王远突然愣住了,他抿着唇不说话。竹心追问道,“怎么?不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王远垂着眸,在心里说,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只是做不到而已。
王远走后,竹心重回前厅。
她双手环胸,怒气冲冲地对魏永贤说,“老头子,你要把我卖给那个太监?”
魏永贤明显愣了一下,王远应该不能跟竹心说这个吧?
“他脚上穿的是官靴,看气度官职应该不低,可官府中人这个年纪很少有不留胡子的。他虽举止不算阴柔,可皮肤要比正常男子细腻多了,而且放松时背挺得没那么直。
一个官职不低、不留胡子、习惯性弯腰的人除了是太监还能是什么?”
竹心揉了揉太阳穴,“好奇怪,我好像很了解太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