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天际流云的水面，双足踩踏之处，涟漪环形荡漾。
宁王双手凝聚黑色念波，注入浩瀚识海，全无半分波澜。
残存在识海中的记忆，遗留另一位夺魂强者被反噬的惨状……
他之昨日，似是宁王行将迎来的明天。
注视平静心湖呈现出的倒影……数千年来的机关算尽，终究是看得见摸不着的镜花水月。
他的心直往下坠，意志难以留存……
不！
数千年的布局，不能就这么轻易沦丧！
宁王收敛强劲魔力，回身看向牧阳：“朕只想成仙……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牧阳咧嘴欲笑，突然想起自身处境。
暗助大理寺卿查办安阳城知府裴明，致令太子丢失古盐道税收大城。
开罪东宫，难以入仕。
与玉面狐狸冷清燕共享堕天冥魔魂力，不料与其和合，隐约动摇晋王对朝天宗的布局。
同时为两位大乾当权的皇子所不容，前路之坎坷，难以估量。
大周宁王皇甫靖，不仅文治武功闻名于世，更是曾在八子夺嫡中脱颖而出。
可谓深谙帝王厚黑学。
常理应当敬而远之，处在牧阳这种境况，只得与诡谋事……
出门在外，金手指都得自己收。
“皇甫靖，我听说过你的故事。”牧阳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
宁王见牧阳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弯，面现一切尽在掌控的笑容：
“帮我重塑肉身，朕赏你半壁江山。”
牧阳无奈道：“老兄，你的大周都亡了，还吹这种牛，不怕人笑掉大牙？”
“朕的大周……亡了？”宁王有偶像包袱，第一次出现大表情。
瞬间从偶像派，转变为实力派。
“中间都经历过几个朝代了。”
宁王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问道：“现在是谁的天下？”
“大乾仙朝，皇室是萧家。”
“国祚多少年？”
“一千二百年。”
“你是大乾的忠臣，还是……”宁王眼底沉寂的野心，闪烁着微光。
“我得罪了两个夺嫡热门皇子，目前处境堪忧。”牧阳魂力达到自在境。
外在初元，内里已达至圣境。
特殊的识海加持，连生前修为达到造化境的大周宁王，亦只能沦为座下客。
因此牧阳可对大周宁王开诚布公。
宁王闻言惊讶不已，问道：“你是将军世家，还是丞相之后？”
“一介布衣。”
“那就是大宗门的子弟。”
“无门无派。”
宁王翘起大拇指：“你一个布衣百姓，怎么会得罪皇宫里的两位权贵？”
牧阳回想穿越到玲珑界发生的事，一切都超出了预期。
本以为可以凭借冷清燕的关系，借铲除裴明的功绩，在晋王手底下谋个一官半职。
结果故事发展脱离了轨道，成为晋王果断弃置的弈子。
两边不讨好，几乎堵死了未来。
甚至连情投意合的冷清燕，都得使用难以看懂的密信联络。
穿越至此，终是有点心怀不畅。
宁王听牧阳讲述近来发生之事，仰天狂笑。
牧阳错认为宁王在笑他，怒问道：“你笑屁？！”
宁王瞬间变脸，差点暴走。
想到牧阳不吃这套，赶忙压住了暴脾气。
“我在笑大乾太子无谋，晋王少智。”宁王悠然道，“他们为自己树了个难以解决的大敌。”
牧阳只觉宁王言语熟悉。
细细思忖，想起是曹操和刘皇叔在煮酒论英雄时，说过类似的话。
“这么说，你认为有王者之气的，就是你和我了？”
宁王看向牧阳，第一次端详他的样貌和神态。
身长八尺，体型匀称。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悬胆鼻，剑眉朝天；桃花眼，炯炯有神。
极像话本房中小说里的万人迷男主。
宁王暗自赞叹牧阳一表人才，道：“朕的大周都亡了……想要王朝复辟，难度可比登天。
不过在千年前，朕确乎曾是帝王。”
牧阳闻言，笑道：“既如此，你是认为我能颠覆大乾？”
“无论太子和晋王哪个登基，你都是死路一条，”宁王丹凤眼微眯，语气充满蛊惑力，“除了颠覆大乾，你没有别的路可走。”
牧阳想过许多可能：剑道通神，一统佛道，肉身成圣，独断万古。
唯独没想过……他要造反。
原以为宁王复活，会给人间带来一场浩劫。
万万没想到，他就是劫。
所有异端征兆，预示大乾倾颓。
建立新王朝，已是不可挽回的局面。
古人能称帝，玉帝坐天宫。
牧阳身为万中无一的穿越者，如何不能当人皇？
……
周琳悠悠醒转，发现一男子躺在身上。
险些惊叫出声。
及至认出牧阳侧颜，慌忙将到嘴边的话语咽回肚里。
近来遭逢灾厄，若非吃她豆腐的男子出手相救，她已成为大周宁王的人间替身。
如今恢复女儿身，心已属意牧阳。
平躺于石炕，假装未醒。
牧阳睁开眼眸，惊觉又占了小便宜。
赶忙坐直身子，整理好衣服褶皱。
曳步出屋，将周琳安然度过危机的好消息，分享给焦急等候的家人。
周和再见周琳，眼中不觉坠下老泪。
周勇代父磕头，跪谢牧阳再造恩德。
村长周沧海面如平湖，实则心潮翻涌。
活了一百余年，见过无数大能，皆不如牧阳入其心。
“牧先生，我想给您立生祠，四时享祭何如？”周沧海的提议由衷而发。
“享祭是先辈和神仙的待遇，”牧阳洒脱笑道，“在下尚有进取心，未至与世无争的阶段。”
“牧先生，您修的是什么道？”周沧海诚恳请问。
牧阳识海里，陡然浮现出古时慷慨激昂的豪言，声音雄壮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周沧海闻言，不觉叹息一声。
“村长，可有苦衷？”牧阳出声探询。
“陛下沉迷美色，不理政事以来，大乾仙朝邪祟横行，致令民不聊生。
您便是有理想，怕也无处施展。”
“朽木难以成材。必须将其连根拔起，方能复种参天大树。”
周沧海读懂弦外音，惊恐瞪大双眼，颤声道：
“牧先生，您……”
“光脚不怕穿鞋的，”牧阳洒脱笑道，“万一成了，定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周沧海哑口无言。
周琳轻咬朱唇，终究踏前一步，朗声道：“小女周琳，愿随牧先生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悔。”
牧阳看向俏脸绯红，眼神坚定的周琳。
不由钦佩她的勇气。
周和赶忙劝道：“琳儿，三思而后行！”
“是啊，这种事可冲动不得。”周勇连忙附和。
造反是重罪。
他们也在株连之列。
不是不信牧阳，而是一个没身家背景的神医，拿什么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