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放榜的前一夜,陆家众人虽不说什么。

但眉宇间总萦绕着几分担忧和紧张。

陆准池抿了抿唇,原本胖乎乎的憨厚小子,此刻竟也变得沉稳起来:“娘,不必担忧。不论如何,准池考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平。”

“我已经与准池对过题,他比我更优秀。”陆砚书毫不客气的赞扬。

他中间耽误许多年,中间缺乏沉淀,严格说来,他虽天资卓越但比不过三弟的学问。

“三弟踏实勤勉,每日是府中睡的最晚,起的最早的。深夜都能瞧见他窗前倒影,在刻苦用功。”准池三弟随时都会长成纨绔子弟的模样,如今,却有大儒潜质。

他在读书人中地位很高。

不论年长的年幼的,对他都诸多推崇。

就连三岁小儿向他请教学问,他都会认真解答。

“对,三哥是全家最刻苦哒。”陆明月无时无刻捧三哥臭脚,只希望三哥能少布置点课业。

准池抿着唇似有几分羞涩:“准池唯有刻苦才能比得上哥哥和妹妹。”

他是全家最笨的,并不是开玩笑。

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大哥看一眼就会,明月过目不忘,而自己,需要用无数个日夜才能将其记在脑海里。

这顿饭吃到深夜才结束,待准池离开,许瑾如才敢露出几分紧张。

“深怕让准池看出来,给他增添压力。”许瑾如低低的说道。

“夫人别担忧,三少爷的辛苦,所有人有目共睹。您要相信他才是。”登枝将小善善抱到房内。

“说起来也奇怪,这段时日善善少爷格外好带。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也不闹腾。”

“就是闻不得血腥气。”

“上回奶娘在窗边做绣活儿,不小心被针扎伤手。明明离得极远,他坐在床上便大口吐奶。”

正巧进门的容澈一顿,他这段时日几乎快被不安折磨。

府中鸡鸭被咬断脖子吸干血,他能隐隐猜到善善所为。

他内心的煎熬却又不敢告诉瑾娘。

此刻进门,见瑾娘抱着胖乎乎的善善,差点落泪。

“爹爹来啦,快叫爹爹……”

“爹爹……”许瑾如指着容澈,亲昵的哄着善善叫爹。

八九个月的孩子不会叫爹,但会发出类似的哒哒声音。

比如他唤姐姐,便是唧唧。

善善偏着脑袋看了眼容澈,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你这孩子,爹来了怎么还躲呢……”许瑾如不由失笑。

登枝捂着嘴偷笑:“小少爷叫的第一个人,是小小姐呢。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

容澈心里酸溜溜的,哄着儿子折腾的满头大汗,善善也没吭声。

容澈气得在他脑门一点:“你这小子……”

刚说着,便听门外传来敲敲打打的锣鼓声。

小丫鬟跑的满头大汗进来报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三少爷中了会元,报喜的官差已经到了大门外。”幸好她跑得快,才能领到赏钱。

“真的?”

“赏,赏,府中所有人三倍月银。”容澈喜不自胜,又命人给传话的丫鬟拿了些碎银子,小丫鬟瞥了一眼,哇,半年月银!!

许瑾如带着全家众人出去接喜。

大门前围绕不少百姓,登枝早已备好散碎银子,站在台阶前撒喜钱。

“恭喜陆准池老爷喜得会元,三日后进宫参加殿试。”

官差捏着怀中大红包,对陆家人极其客气。

容澈乃镇国将军,许瑾如本身有诰命。长子三元及第,次子镇守边关,三子已经夺得会元,小女儿更是北昭公主,南国女帝。

跺跺脚,北昭都得抖三抖。

哎呀,陆衡之糊涂啊。

这荣耀加身,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啊。

今日陆准池夺得会元,京中又将陆衡之一家拎出来对比,只叹容澈好命。

许瑾如知晓准池还要殿试,便紧闭大门,只通知了亲友。

陆准池反倒无惊无喜,还与同伴探讨学问。坦然又平静。

三日后。

陆准池在全家的护送下进宫参加殿试。

夜里,容澈鬼鬼祟祟的从外边回来。低声问登枝:“善善呢?”

怀中鼓鼓囊囊的,瞧着还有几分鬼鬼祟祟。

“善善少爷正在午睡呢,您若想小少爷,便小声的进去瞧瞧。莫要将他吵醒。”登枝知晓他这般年纪才得子,心中估计惦念孩子。

容澈点了点头,便左右瞧了瞧,才进去关上门。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锦鸡。

锦鸡色彩斑斓,颜色艳丽,浑身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臭气。

他将锦鸡抱到善善床前。

心中煎熬万分。

善善若嗜血弑杀怎么办?

他该如何是好?孩子天性如此,还能掰回来吗?他真的不会养出杀人狂魔,为祸苍生吗?

容澈这段时日彻夜难眠,每每想到乖巧的孩子弑杀,便心如刀割。

锦鸡咯咯叫着。

在床边走来走去,没一会儿,便将善善惊醒。

善善腾地坐起来。

他甚至抬起肉乎乎的拳头揉了揉眼睛,瞧见眼前锦鸡……眼眸瞬间瞪大。

容澈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不想见到儿子嗜血的那一幕。

可刚闭眼,便听得床上传来一阵尖叫。

“啊!!!”

“奏奏奏……奏奏奏……”床上传来一阵稚嫩的叫声,甚至带着几分凄厉。

砰的一声。

大门被人撞开,登枝和奶娘疯了一般冲进门。

情绪向来稳定小善善,惊惧万分的指着锦鸡疯狂哭嚎。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奏奏奏……

见众人来不及反应,他嗖的从床上滑下来。

脚丫子先落地,然后双手撑着床沿慢慢下去。

手脚并用的往门外爬。

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爬过门槛。

“嗨呀,还不快将小少爷抱起来!谁将锦鸡抱进房内,吓到小少爷了!!”登枝急的跳脚,一边命人抱娃,一边命人捉鸡。

容澈??

不,我想过你扑上去咬脖子,吸得满嘴血。

但我没想过,你尖叫着落荒而逃啊!

“将军,您在这里做什么??”登枝见他头发还沾着鸡毛,横眉怒目。

容澈一转身。

娘子正抱着浑身发抖,直抽噎的善善沉着脸看向他。

容澈……

完蛋,死定了。

我这一生,唯惧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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