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丰足足愣了半分钟。
他懵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自己为什么会无条件的信任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小姑娘?
更何况,在原本的情报记录当中,不管是日客额,还是西兰,亦或者是落花洞女,甚至是张辰他们的身边,全部都没有一个叫雍尼的女孩。
更不要说,自己顶替的这个叫布所的少年。
心中疑虑之际,宁丰已经悄悄来到了族长和日客额的住处。
放眼望去,这里的吊脚楼破损的很严重,很多斧头锄头留下的痕迹,还沾染着很多擦拭清洗不掉的血迹。
显然,先前记忆当中那场械斗,最后应该非常凄惨。
而且连四周的屋子,也有不少受到波及,甚至还有很多烧焦枯黑的痕迹。
一些零零散散出来的族人,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疲惫,有的还透着悲伤和怨恨。
宁丰见状,不由眉心一蹙。
械斗是双方。
死伤也在所难免。
难不成,五十年前的大伤亡,和三十五年前一样,都是从族人内部混乱开始的吗?
宁丰悄悄潜伏到一楼的位置,只听到房间里的族长正在大发雷霆。
“我看在那个丫头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我才对她放下一些戒心。”
“你倒好,竟然还主动凑过去!”
“还要改变村寨的规矩!”
“好得很啊,最后甚至煽动村寨的年轻人!”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
“你将来,很有可能也是族长!”
“你甚至争夺到了兽骨项链!”
“现在,你却闹这么一出,不单单是你,连我的威望在村寨当中也会大受影响!”
房子内,日客额的语气有着一丝抗拒和叛逆:
“阿爸,我是真得喜欢西兰!”
“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洞神新娘这样的习俗根本没必要存在,我身边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外面的世界有电视机,有汽车,有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
“难道,我们还要遵守这种陈旧的陋习,拒绝与外界沟通吗?”
“就连族老婆婆和族老公公都不建议再进行这样的陋习,为什么阿爸你还要执迷不悟?”
“这么来看,当初声称不尊敬阿密妈妈,要推翻洞神新娘习俗的老土司,或许根本没有错!”
话音方落,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房屋内,先是骤然的寂静。
然后就是沉重的呼吸声。
“逆子!”
“真是逆子!”
族长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啪!”
大门打开之下,族长本要离开,却又转过身指着跪在那里的日客额,怒然道:
“连洞神新娘维持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给我跪着!”
“跪到我回来为止!”
“到时候,你若还是死不悔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说完,在族人们的注视下,族长“咚咚咚”的下了楼梯。
直至对方已经走远,宁丰这才悄悄上了二楼。
他站在门口,看着跪在那里的日客额。
日客额的表情很委屈,眼睛红肿,口中念叨着吉祥的名字。
显然,比起被父亲惩罚,吉祥被活生生打死的画面,让日客额更加愤怒。
“不过只是一群为了得到权利的鼠辈!”
“他们凭什么拿着所谓的规矩,就这样拆散我跟西兰,就这样嘲笑希望废除洞神新娘的我们!”
“这群……贪婪的人!”
低吼的声音越发的夹杂怨恨和怒意。
同时:
“嗡……”
诡异的轻鸣声中,日客额脖子上佩戴的兽骨项链,隐隐释放着惊人的黑气!
这些黑气的诅咒气息,和犬神完全一致,更是迅速的钻入日客额的七窍之中!
宁丰见状,眉心一跳。
作为天狗使者,天狗吉祥和日客额应该算是“一体”!
如今,吉祥死了。
没有了制衡,兽骨项链开始发作了!
难不成在五十年前,被落花洞女死而复生的日客额,就是因为此时的这股黑气,所以才让村寨在五十年前陷入大灾难吗?
“日客额!”
当即,宁丰顾不上太多,立刻冲了进去。
他下意识的要用死生契阔。
不成想,自己的诅咒竟然完全无法使用出来!
而握住日客额手腕的顷刻,宁丰惊觉那些黑气在一瞬间的停滞之后,竟反过来扑向了自己!
这一幕太过猝不及防,宁丰被黑气直接掀倒在地。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这些黑气进入自己的身体。
也是这一瞬,他忽然浑身一颤。
因为这股黑气的诅咒波动,在进入他体内的刹那,竟是……无比调和?
可是,这是犬神的根源诅咒啊!
“呃,你没事吧!”日客额的一声轻唤,将宁丰从惊疑之中拉了回来。
“抱歉,日客额。”宁丰无奈,只能先起身。
日客额有些诧异:
“你是谁家的儿郎?”
“你也十五六岁了吧,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宁丰眉心一敛。
果然不认识自己吗?
但是,犬神的根源诅咒来自于神洞的碎片,怎么会和自己体内的诅咒完美融合呢?
忽然:
“我回来啦!”
宁丰回头一看,是雍尼站在门口。
旁边还有西兰!
“西兰!”日客额激动地跑了过去,紧紧握住西兰的手:“等等,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是谁?”
西兰也有些茫然:
“我……我不知道啊……”
“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情,但是被想夺权的族人关押着。”
“这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在我房间,然后就这么带我出来了。”
“很奇怪,我屋子后面竟然有一条我不认识的山路,也没有族人跟着,就很顺利过来了。”
此刻,西兰手腕上的犬牙手环在发光。
宁丰扫了一眼,发现一个抽屉的缝隙当中也隐隐有着光源。
他也顾不得理会自己身体的情况,快步上前,将犬牙手环套在了日客额的手腕上。
“听着!”
“日客额,你是天狗使者。”
“吉祥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是现在,你们必须去一个地方!”
“去阿密妈妈神庙的位置!”
“然后,你们要把这兽骨项链摘下来!”
“这玩意儿会害死你们的!”
眼见宁丰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日客额露出一丝惊疑之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天狗使者?”
西兰则是脸色一变: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这个传说,只有土司代代相传的物件里才有所记载!”
宁丰顿时越发急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急躁,仿佛让他们两个立刻前往神庙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明白,日客额为什么会不认识他和雍尼。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不过只是为了融入记忆当中产生的一个虚假人格吗?
宁丰摆了摆手:
“好了!”
“赶紧走!”
说话间,日客额和西兰被宁丰和雍尼连推带搡的下了楼。
雍尼则是取出了一块水滴状的石块,笑嘻嘻地递给了宁丰:
“哎,你看到没有,我在不归林找到的。”
“就这么两块,还能拼凑在一起呢!”
宁丰一愣,掌心却已经被塞上了石块。
“算了,快走吧!”
宁丰顺手握着石块,抓着雍尼的胳膊催促着前面的两人。
突然:
“你们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道怒吼声。
宁丰回头一看,是族长!
此时,族长身上竟然出现了一团黑气,那黑气逐渐笼罩起全身,并在其背后形成了一道犬妖的身影!
“日客额,西兰,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一瞬,四周的族人们也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不对劲了,带着一丝凶煞!
宁丰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看向茫然的日客额、西兰:“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霎时间,宁丰和雍尼两人各自拽着日客额、西兰,便匆匆忙忙朝着不后山神庙的位置跑去。
一路上,不单单是支持族长的人变成了犬妖。
就连试图夺权的人,也是以犬妖的姿态突然出现在山林之中。
宁丰无法使用诅咒。
情急之下,他便挥舞雍尼给到的石头,朝着四周的犬妖砸了下去!
怪异的是,这些犬妖竟然很惧怕这块石头,每一个被击中的,身上的黑气都会不受控的从体内散溢出来,然后……冲入宁丰的体内。
可诡异的是,哪怕吸收了这么多的犬神的根源诅咒,宁丰却没有察觉自己有任何的变化。
他甚至无法在体内找到那道诅咒。
就好像……完美融合了一样!
再看那些被击中的族民,他们竟纷纷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样子。
但是,再也没有了气息!
就这么死了!
宁丰越发觉得不安。
而且,他惊惧的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在渴求这种杀死犬妖的行为!
一旁,雍尼轻飘飘的笑声传来:
“杀死这些东西,吸收他们的力量,是不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
“我觉得,你会逐渐开始享受的。”
“这都是……他们的欲望啊!”
慌乱中的宁丰,无暇顾及雍尼话中的意思。
当他们跟着日客额、西兰来到神庙的时候,忽然发现手中的石块已经有些变形。
比起水滴,更像是……阴阳鱼?
而且,似乎刚刚好可以跟雍尼的石块拼凑在一起。
“汪汪!”
熟悉的犬吠声从神庙的主屋当中传出。
日客额顿时露出激动之色:“吉祥!”
他和西兰快步踏入!
但这一刻,惊人的变故突发。
那兽骨项链中的黑气,竟然在神庙当中也无比猖獗,更是转眼间变成了凶恶的犬神!
犬神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日客额和西兰撕咬而去!
宁丰脸色一变:
“等等!”
“不要!”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
这一刻,宁丰体内涌出大量的黑气!
而这些黑气竟是在瞬间变成无数只手,就这么死死勒住了兽骨项链演变而成的犬神!
犬神开始咆哮,双目死死盯着宁丰,有怒意,也有恐惧!
宁丰站在神庙门口,死死盯着犬神,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怒气。
他如同一条狗一样喘着气,嘶吼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把你的力量……给我……”
“那是我的……”
“那是我的!”
这一瞬,宁丰猛地扑了过去,哄着双目,将日客额重重砸在地上,掐着他的喉咙,死死抓住他的兽骨项链。
一旁,是西兰的惊呼声。
更有雍尼愉快的拍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