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忘了,宋春兰现在可说不了话,所以回应他的只有沉默,而她也说不了张来福。
到底是老来夫妻,看见老头子累成这样,宋春兰自是心疼,第一次觉得小儿子实在是不像话。
一点都不知体谅父亲、心疼父亲,实在是没良心。
这个家里,只有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那人有多重要,才知他承受了多少。
比如张来富,他走了,地里的负担实在是大到整个家里没人能承受。
比如张花,她被卖后,宋春兰就感觉少了一只手。
她现在想歇息,可猪还等着喂。
往日里,张花会立即过来接替她去剁猪草,可现在她做什么都要自己了。
“奶奶,喝水。”
张草自从姐姐被卖后,就学着姐姐的样子承担了很多,也是怕自己会被卖掉。
宋春兰望着递到面前的水瓢,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眼前的人便和张花的模样慢慢重合。
但她不是什么好人,感慨也只是一瞬,立即推搡着张草去剁猪草。
她太累了,从早起忙到现在,她现在只想坐着不动,幸好殷三娘在做饭。
她对殷三娘的要求真的很低,哪怕她只做一顿饭她都很知足,可她对其他三个媳妇要求又高的离谱。
或许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吧!
院里静悄悄的,这个时辰了,张来福没回来他们也习惯了,说不定今晚他也不会回来了,虽然这段时间他没在外面留宿了。
家里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殷三娘。
“这里是张来福的家吗?”
这时有人上门了,来人正是那姨外婆的孙子。
由于这亲戚关系实在是太远了,彼此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宋春兰不会说话,张贵财便打量着眼前的人,确定不认识,这才说道:“是,你是?”
那人立即自报家门,说他奶奶是何人。
宋春兰立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但同时心里更加疑惑了,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今日怎么好端端的上门了。
那人也觉得尴尬,站在门口也不愿意进去,简单地将张来福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三娘是自有人上门后便仔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听到最后,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的碗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宋春兰更是腿一软,摔倒在地,无声的就咆哮了起来。
张贵财比她们好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脑子嗡嗡的响着,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
那人看着这样一家人,也不敢久留啊,传完话转身就跑了。
殷三娘的心狂跳着,心底弥漫出无限恐惧。
她怕自己也会被抓走,但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张来福应该没有供出她来。
张来福一直都是打退堂鼓的,是她出的主意,挑拨他去的。
尽管她现在很不想承认,但是,张来福变成现在这样,她脱不了责任。
这下好了,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三个人,可家里的活不会少。
“爹、娘,我赶去府衙,看看他吧,送几件衣服,带点吃食。”
殷三娘苍白着一张脸,声音都在发颤。
宋春兰转眸看她,泪眼婆娑视线已然模糊。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现在突然有些害怕,怕殷三娘也会离开这个家。
她其实也没听清殷三娘说什么,只连连点头。
殷三娘解下围裙,匆匆跑回了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从床床底拿出了一些吃食,一股脑塞在了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