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敌低着头,从鼻子里轻轻了发出了一声“嗯”。
他又想到了那个毅然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挡刀的伍长。
他很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拿了他的青铜剑。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
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战场的伍长,很可能今天之后,还能再继续活下去。
哪怕伤了,残了,但起码,命还留着。
“呵呵。”
而听到明克敌回答后,身旁的伍长不但没有流露出什么难过的神情,反而直接轻声笑了出来。
迎着明克敌愤怒的目光,伍长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别这么看着我,论关系,我跟那贝可比你近多了,我和他可是同一批新兵营里出来的。”
明克敌更恼:“那他死了,你还笑?!”
“不然怎么办?哭吗?老秦人只有流血的,哪有流泪的?!”
伍长缓缓嚼着野菜饼,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有些空洞的喃喃道:“而且跟我们同一个新兵营的三千人,全都死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啊。”
明克敌沉默了。
“原本还有我们两个,现在他一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伍长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没事,他一死,那估计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明克敌还是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句话。
说你不会死?
谁会信?谁能信?!
连将军都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活着走下战场,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小的士卒?
“对了。”
伍长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说道:“你们伍的那个少年,就半路上一直哭的那个,他死之前,我正好在旁边,他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明克敌的头更低了,紧紧攥着手里的野菜饼,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话?”
“他说他真的不怕死,就是怕疼。”
伍长啧啧称奇道:“这小子别看年龄不大,但是个有血性的老秦人。被四个赵兵围着,还硬生生杀了两个才咽气,就是哭起来声音太大了,扯着嗓子嗷嗷的。”
“要不是他们两个都没回来,这小子肯定得挨一顿收拾。那贝的脾气我了解,他最受不了手下的兵整天哭哭啼啼的了。”
“呵呵。”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伍长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接着他站起身,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野菜饼塞进明克敌的手里,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行了,不用想那么多。既然入了伍,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哪来的功夫去关心别人?趁着现在还能喘气,能吃饱一顿,算一顿!吃不饱,没力气,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自己了!”
“吃吧,赶紧吃完去休息。”
“走了!”
看着伍长离去的背影,明克敌稍稍沉默了片刻,随即一手一个野菜饼,大口大口的咬了起来。
他要吃饱!
不光这一顿,以后的每一天,每一顿,他都要吃饱!
他要活着!
要好好的活着!
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在家里一直等待着他的人。
……
兵贵神速。
昨日攻下阏与城后,大军并没有多做休整。
只是给咸阳的秦王宫发了一份捷报后,便再次启程,向着下一座城池进发。
只留下裨将军羌魁的军队,和一众新兵营士卒用于守城。
明克敌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而且还因为之前作战勇猛,杀敌有功,被升为百将,可以统领新兵营的百名士卒。
当然,田产,爵位,这些自然也也是有的。
不过要等这一场大战彻底结束后,才会论功行赏。
之后的半个月,明克敌一直都在出操,和训练军阵的日常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