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祝清嘉打住了，小心翼翼观察闻笙的表情。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闻笙的眼底有掩盖不住的震惊和忧伤。
闻亭书对于闻笙来说，是不可触碰的雷区。无论过去多久，她如何努力忘却当年的事，依旧还没走出那段伤痛。
由始至终，闻亭书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可是闻笙却一直因为这件事内疚，觉得是自己任性不回家，才间接导致意外的发生。
那只江诗丹顿的古董手表，也是闻笙找了很久才找回来的，为的就是找到其中的秘密完成闻亭书的遗愿。
“嘉嘉，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闻笙抓紧祝清嘉的手，声音在不知觉间变了调。她迫切想要知道所有关于闻亭书的事，因为紧张，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祝清嘉默默点头，眼眶有点胀痛，紧紧握住闻笙的手叮嘱说，“笙姐，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闻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她等了那么久，为的就是知晓一个真相，给尘封的往事画上一个句号。
闻亭书当年没能完成的遗愿，她会努力去完成。
“我没事，你说。”
祝清嘉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黯然，“那只江诗丹顿古董手表，其实是姜家的东西。当年姜家那个女儿走丢的时候，身上就带着那只手表。”
随后，祝清嘉鼓足了勇气，一字一顿说，“笙姐，你就是姜家走丢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你原本的名字叫姜笙。”
话落的瞬间，闻笙浑身一震，眼神充满了震惊。
她的微表情告诉祝清嘉，不相信这件事。
紧紧抓住祝清嘉的手，松开又重新捏住。她能感觉闻笙的身体绷得很紧，连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笙姐，其实——”
闻笙打断祝清嘉的话，紧抿的嘴唇微张，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嘉嘉，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是姜家走丢的女儿？我爸——我爸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当年跟我妈离婚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了我。”
“我爸还说，退休以后我去哪个城市工作，他就搬过来陪我。给我做饭，给我带孩子。”
那些尘封的记忆，像被剪掉了一个小口，疯狂地从心底里漏出来。
怎么捂，也捂不住。
记忆中，有关于闻亭书的所有记忆，都是对闻笙宠爱和关心。哪怕日子再清贫，她也是从小被闻亭书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公主。
他不仅是一个慈爱称职的父亲，还是一位正直善良负责任的好老师。
小时候哪怕家里并不宽裕，闻亭书也会想办法补贴班上的孩子，放学还给他们补课，深受学生的尊敬。
想到这里，闻笙的双眼一片氤氲，脑海中反反复复涌现起那个大雪天站在公交车站，跟闻亭书对话的情景。从前那些关爱的话语言犹在耳，她相依为命多年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早料到闻笙不会轻易相信，祝清嘉打开手机照片，把那天姜如新甩出来亲子鉴定报告给她看。
“笙姐，你那次来姜家作客的时候，我爸拿到了你的头发样本送去做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证实你们是生物学上的父女。”祝清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姜十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知道你就是丢了多年的亲妹妹以后，这几天总是想着方法亲近。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努力想要弥补。”
“他们知道你和闻叔叔的感情深厚，担心你难以接受，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你真相。想着再跟你处些时间，联络感情，等你完全接受他们再把真相说出来。”
“其实这些年，他们父子俩从没停止过找你。因为某些原因，你的身份被洗白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
“可是笙姐，我不想继续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我比他们更清楚你的性格，不希望身边的人对你所有隐瞒。这几天我一直饱受煎熬，不敢面对你——得到姜家人的宠爱，让我觉得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祝清嘉忍不住泪流满脸。
既内疚，又心疼。
反观闻笙，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即使在这个时候，闻笙依然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她仔细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快就想到那天晚上姜如新突然找上门的情景。
他说去了嘉州出差，还带了很多当地的特产，全都是闻笙爱吃的。
他还手把手教闻笙包饺子，说起了许许多多关于姜家的事。
恰好也是从那天开始，姜家父子对她的态度变得热情和殷勤，总是想着法子对她好。
昨晚吃火锅的时候，姜十方坐在闻笙的身旁，不断给他夹菜、倒水。甚至还特意排队网红店给她买了一整盒的芒果布丁，说是她爱吃的。
如此种种反常的表现，早就让闻笙有所怀疑。
正如祝清嘉刚才所说的，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必有所图。
只是她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嘉嘉，他们是不是已经去过嘉州了？”闻笙再次开口，巴掌脸愈发的苍白，“你还知道些什么，全部告诉我。”
祝清嘉点头，把那天晚上在书房里跟姜如新的对话，事无巨细全部告诉闻笙，没有任何的隐瞒。
整个过程，闻笙没有说一句话。
那双小鹿眼充满了惊讶，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
这些年她经历过很多事，遇到过很多的波折，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差。纵然这样，她知道所有关于那只古董手表背后的秘密后，心里还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闻笙确实没有想到，当初闻亭书拿着手表去燕京找他的时候，竟为了这件事。
还记得那天在电话里，闻亭书不断强调，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见面的时候再说。那天他的语气跟平日很不同，似乎有点惆怅若失，只是闻笙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一通电话竟成了永别，包括关于那只古董手表的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