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很快就离开了。
维克托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对方骑着白马,银发徐动,渐渐离去.
即便是隔了很远,格温的背影,依然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决决心。
那句“非你不嫁”听起来确实足以打动人心。
然而,维克托心知肚明,那不过是格温作为骑士,为了坚守誓言的信念。
他太了解格温了。
毕竟,那可是与他共处一世的妻子。
维克托对格温的每一个方面都了如指掌,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在他面前,格温的任何思想都无所遁形。
他清楚,这一世,他与格温之间并无深厚的感情基础,
甚至刚才的对话,也是他们多年第一次的交流。
上一次他们见面,大概是五年前他前往北境德林家族,向安格斯主动提议婚约的时候,
即便是那次,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
格温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产生好感,尤其是在他做出了许多损害自己名誉的事情之后。
格温之所以能够说出那句话,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婚约”。
她是一个绝对会遵守承诺的人,哪怕这个婚约起初并非她自己接受的,
但既然格温已经认可了这个婚约,她绝不会有违背誓言的行为。
即使格温对他心存厌恶,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怎样不和,
格温宁愿自己终生不嫁,也不会违背这份婚约与其他人结婚。
“足够了。”
维克托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迷茫。
说到底,这一切一开始并非他本意,
就连打伤那些骚扰格温的贵族,与那个伯爵交恶。
他原本的打算,并不是要成为外界眼中的恶人。
自提斯纳托逝后,他搬到王都的原因,就是想借助“天才法师”的名号顺利融入王都贵族圈,
对他来说,无论是贵族间的交际,还是晋升为三阶法师,
对他来说都无比轻松。
而他选择在提斯纳托逝后才搬到王都,是因为在那之前,
作为非家主的维克托,在那些贵族眼中并未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大多数贵族也不愿意与被视为疯子的提斯纳托交往。
而如今,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三阶法师,同时也是克莱文纳家族的新任家主的维克托,
名,利,二者皆有。
无论是谁,都想与维克托接触,甚至结交。
毕竟有大把的人都想要把自家的生意做到布莱斯顿,
谁也不会嫌自己赚钱多。
只要维克托能够通过贵族圈内的交际来保持自己稳定的好评,
他就有机会见到公爵,甚至和公爵建立良好的关系,
这将使他能早些接触到公爵的女儿艾丽卡。
也是维克托唯一合法且有效,能在这个时间段内接触到艾丽卡的方法,
要知道,如今的艾丽卡,顶多才八岁。
这已经不只是未成年这么简单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一定会被里维公爵百般保护。
在艾丽卡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让她公开露面。
因此,想要提前接触艾丽卡,他必须从公爵着手。
但公爵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这个爵位毕竟代表了整个帝国的最高荣誉。
不过,维克托有的是时间,他可以逐步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杰出的天才贵族,
迟早都会有机会见到公爵,并与他建立良好的关系。
结果,他就接到了骑士团内部线人的消息。
有几个不长眼的贵族公子,在骑士团骚扰格温,
其中还有一个直接在骑士团面前向格温求婚。
那是一个伯爵的儿子,恰好这个伯爵就在邀请他的名单里。
于是,维克托想通了。
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他就要迁就这些人吗?
NPC算是什么东西?
与其委屈自己,倒不如痛苦别人。
因此,维克托推掉了其他所有贵族的邀请,唯独答应了那位伯爵的。
那位伯爵一开始接到维克托同意的回应后还沾沾自喜,以为维克托非常看重给他的面子。
殊不知,他差点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毁掉了整个家族。
此后,维克托又陆续找到了其他几个骚扰格温的贵族,给予了他们应有的教训。
经过这一连串事件,维克托的声誉最终跌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人们都说,维克托的疯狂程度甚至超过了提斯纳托,
毕竟提斯纳托最糟的举动也不过是踹开别人家的大门,
结果到了维克托这里,贵族们才知道,他们小看克莱文纳家族了,
维克托敢直接把别人的家整个炸了。
这也导致没有人再敢去招惹他,哪怕是背景再强大的家族也只能对他敬而远之。
没有人清楚维克托一开始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去揣测他这么做的原因。
反正,他们只需把握这一点,不断抹黑维克托,将他彻底视为一个疯子即可。
这一切,正符合维克托的心意。
他是一个玩家,不是NPC。
对玩家来说,NPC的声誉完全等同于零。
把他惹到,大不了就随手杀了。
这种声誉也正好影响到与他有婚约的格温。
只要格温和他的婚约还在,就没有人敢再去骚扰格温。
但由于婚约是格温认定的约定,哪怕他的声誉再差,格温也不会主动解除这份婚约,
因此,格温不会爱上他,但也不会离开他。
对维克托来说,这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哪怕这意味着他无法提前接触到公爵,也无法近距离观察艾丽卡是否是自然传承者。
这些都无关紧要。
毕竟,
“我早晚会有机会。”
……
随后的许多日子里,维克托很少外出。
他的日常生活主要是待在家中,阅读书籍,记录一些魔法知识,
甚至将自己理解的魔法知识整理成体系,并将编写好的魔法书籍拿到外面去卖。
倒也不是缺钱,毕竟莉雅隔一段时间总是会给她这个哥哥打钱。
哪怕她很讨厌维克托,每次打钱的时候也从不过问对方的生活。
但作为家中唯一的法师,而且还是家主,莉雅认为维克托在许多方面都可能需要资金。
然而莉雅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位天才哥哥脑中所积累的知识与魔法,连传说中的大法师也只能望尘莫及。
他偶尔卖一卖那些魔法教材,大部分也都是因为他需要钱来资助王都的某家孤儿院,
并且找个理由将一些“卖不出去”的书捐赠过去。
维克托从来都没有忘记赫妮,早在布莱斯顿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这么做了。
尽管如此,关于维克托的负面评价仍然在王都四处传播。
有人甚至诬陷维克托私闯民宅,强迫妇女,从事非法劳动,
还有人指控维克托通过魔法手段窃取其他法师多年研究的魔法成果。
不管真实与否,无论维克托做过与否,总有人想把这些罪名加诸他头上。
维克托自始至终都没有公开澄清或解释,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些指控是真实的。
说白了,人们根本不关心维克托到底吃了几碗粉,他们只是想添乱,享受其中。
反正他本人的风评已经够臭了,就算再添几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直到有一天,莉雅终于忍无可忍,从布莱斯顿的老家赶到了这里,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她单手叉腰,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书桌上的书籍与魔法台灯都颤抖了几分,
连带着手中的账单,也猛地砸在了桌子上。
维克托低头,看着账单上密集的数字,那是克莱文纳领地这几个月的收入对比。
最近,与前几个月相比,家族的收入几乎每个月都在下降。
尤其是家族中的主要生意,
由于原合作伙伴突然取消了与克莱文纳家族的合作,新的合作伙伴一时半会儿又难以找到,
这样的耽搁使得领地内的资金流通受阻,
而克莱文纳家族每月还需支付给忠实工人的工资,并维护精密的设备等多个必需开支,
这也导致了这几个月内,克莱文纳家族不得不停工停产,
以此来尽可能减少资金链停滞所带来的损失。
看着账单上那些醒目的亏损数字,年轻的莉雅心里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但她仍然忍住了泪水,因为她曾发誓再也不在维克托面前流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情绪激动地质问起维克托,
“我一直本分地打理着家里的生意,提供资金让你可以安心生活,专心学习魔法。”
“然后呢,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家族内收入变差的原因是什么,账单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你是家主,知不知道你的风评对我们家多么重要!”
“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到了王都,她才知道维克托究竟到了多么人厌狗嫌的地步。
外面充斥着关于维克托的恶评,
甚至莉雅刚到王都,坐的马车上还铭刻着克莱文纳家族的家徽,就引起了街道上的慌乱,
她坐在马车内,也能听到避之不及的居民用严肃的语气对哭泣的孩子说,
“小心被维克托抓去挖矿。”
一路上,莉雅听到这些抹黑克莱文纳家族的话语,心中感到极度委屈,
甚至不得不在半路摘下家徽,才敢继续在王都街头行驶。
结果,她刚抵达王都的宅邸,却发现维克托正悠哉悠哉地在书房里看书?
一瞬间,深深的委屈如泉涌般冲击着莉雅的心头。
可就在此时,
另一张纸似乎从不知何处飘然而来,轻轻覆盖在那张充满数字的账单上。
莉雅微微一愣,心中的委屈也被突如其来的好奇所取代,
她疑惑地,注视着这张密密麻麻写着名字的纸张。
这些名字属于各种不同的家族,
大部分是贵族圈中鲜为人知的小家族,许多都是近年才在王都扎根的。
这使得莉雅感到特别困惑,抬起头,看向仍然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维克托。
维克托面无表情,随后平静地说道:
“一味地本分工作,是赚不到什么大钱的。”
“想成为成功的商人,就得有所决断。”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上面的几个名字,眼中波澜不惊,对莉雅漠然地指示道:
“这上面的十几个人,并不是关键人物,即便死了也闹不起什么风浪。”
“去吧,我只会教你这一次。”
“想怎么做,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