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丽安站在一旁，双眸颤抖地注视着走到她前方的巴洛大公。
对方身形略显佝偻，但那被幽绿烟雾缠绕和熊熊幽火环绕的身躯，却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威严。
在那烈火扑朔和雾气腾腾之间，一股透骨的寒意与浓厚的惊悚笼罩了这片属于亡者的领域。
被无尽亡魂环绕的幽绿城池，在雾海中若隐若现，向这无边的苍穹宣示着其绝对的权威。
看着眼前一幕，奥瑞丽安双眸中透露出清晰的疑惑，
为什么外公会突然来到这里？
可能是因为她刚被维克托那坚决的打击所打击。
以至于现在她完全没有往自己的原因方面去想。
等她听到巴洛大公的那句话后，稍加思索，便迅速意识到了外公此行的真正目的。
对了！
外公他，是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掌握着死亡的秘术，能够肆意调动逝者的灵魂。
通过死灵法术，甚至能将死者从坟墓中唤醒，让死去的亡魂得以“复活”。
这所谓的复活，实际上是将死者的灵魂从生死的边缘拉回。
以另一种形式封印于尸体之内，令其能再次行动。
但被复活之人，其实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
自从成为亡灵法师，并且精通死灵法术之后，奥瑞丽安就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
然而，巴洛大公，她的外公，对待死灵法术的态度却与众不同。
尽管他亦是一位亡灵法师，却无比尊重每一位死者的遗愿。
因为费斯坦·巴洛视死灵法术为与亡者沟通的手段，而不是奴役死者的魔法。
因此，他深恶痛绝那些忽视亡者意志，强行奴役死者的亡灵法师们。
以至于，巴洛大公亲手终结了王国内亡灵法师的盛行。
在此之前，被关塔监狱最深处囚禁的灵魂与躯体，皆属于那些亵渎死者的法师。
他们的尸体被永远封印在那荒凉的土地之下，连灵魂也被无情的泥土淹没，无法自拔。
所以，对于最尊重生死循环之人来说，却突然看见了“死而复生”的维克托……
那，外公会怎么做？
奥瑞丽安的心里突然一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巴洛大公与维克托对峙的场景。
她正要张口制止。
“外公，您……”
话未说完，费斯坦·巴洛的声音便从他那似白骨般的喉咙中冷冽地传来。
“把嘴闭上。”
他的话语中带着冷酷无情，就像是伫立在冰冷寒夜中的古老墓碑。
奥瑞丽安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里是王国，你并不是自己国家里的那位小皇帝。”
巴洛大公对奥瑞丽安的存在仿佛完全不予理会，那被鬼火点亮的白骨眼窝冷冽地盯着维克托的身影。
确实，奥瑞丽安是悄无声息地进入王国的。
连一声告别都未曾留下，帝国的人民甚至不知道她的离去。
在他们心中，那位女皇仍旧在皇宫之中，密切关注着帝国内的一切。
也就是说，
“现在，我让你在旁边站好，别来阻止。”
随着话音落下，巴洛大公周身再次升腾起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幽绿色的烟雾扭曲变形，化作无数恐怖的鬼魅形象，环绕在他周围。
强大的死亡之力使得周遭的浓雾空间震动不已，天地间仿佛也为之颤栗。
巴洛大公身披的厚重长袍猛地翻飞。
其中的鬼魅灵火紧紧缠绕着白骨，释放出直逼灵魂深处的恐惧。
“毕竟这是你自己说的，他已经不再是你的老师了。”
紧接着，他猛地一拄手杖，
说罢，他猛地一拄手杖，地面瞬间裂开，一对巨大的枯骨之手突兀伸出。
其关节发出清脆的扭曲声，紧紧抓住了维克托的肩膀。
“走吧，维克托。”
巴洛大公的声音陡然响起，
“是时候该谈谈你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周围的幽绿浓雾再次翻腾沸腾。
死寂的萤火如海洋般向四周扩散，覆盖了整个空间。
此刻，浓郁的雾气悄然卷过天际，轻轻掠过奥瑞丽安的身旁。
她注视着迅速靠近的浓雾将自己淹没，处于朦胧之间的奥瑞丽安只得捂着嘴巴，轻咳几声。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目光穿透了那浓密雾气，望向四周。
却惊讶地发现，那片遮挡太阳光芒的幽绿烟雾已经消散。
而她已经重回现实，站在那座崩毁的山崖之上。
周围再也寻不到维克托和巴洛大公的任何痕迹。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奥瑞丽安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她万万没想到，外公会突如其来地出现。
甚至直接将维克托带入了他那令人畏惧的死者领域之中。
奥瑞丽安深知外公控制的死者领域的可怕。
若以范围来衡量，他的每一个领域都堪比一整个王国。
而外公，至少拥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领域。
然而，她最大的担忧并非维克托在与外公的对峙中受伤。
她担心的是……那么多的死者领域，要是都被维克托老师炸烂了，外公他得心疼成什么样。
那可是外公一辈子的积蓄！
等一下……
为何，她还在称维克托为“老师”？
明明已经确定，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明明说好了自己不会再去在乎他的。
可为什么……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胸口，深深感受到那份无法割舍的情感。
有些事情，绝非空口说白话所能轻易割断。
即便隔着那已经发育得足够良好的胸口，奥瑞丽安依旧能够感受到胸膛中所传达出的剧烈跳动——
那份永恒的渴望，正在她的心中翻腾。
……
幽绿的浓雾遍布四周，冰冷的寒意沿着每一根毛发钻入肌肤深处。
周围的死寂仿佛低声细语，持续环绕在维克托耳畔。
他背后的两只巨大骷髅手臂牢牢将他固定在原地。
尽管如此，维克托依然双手插兜，任由那冷冽的风浪使得他的风衣哗哗作响。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那座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高耸城堡。
这位传奇的亡灵法师难道是因为维克托死而复生，重返人间，亵渎了死亡的秩序。
所以才将他带至此地的吗？
当然不是。
巴洛大公可没有那么闲。
这位深谙生死之秘的亡灵法师能够洞察每个生灵所剩无几的寿命。
所以，在维克托死讯传来的时候，巴洛大公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因为维克托的寿命还有很长，明显还能继续活下去，除非遭遇意外。
也就说，那所谓的命定之死，根本就不正确。
维克托死了，是意外。
那么死而复生，这是本事，说明维克托本身命不该绝。
巴洛大公的做法，向来是绝不干涉。
这才是对死者和那些未能安息的亡魂的真正尊重。
更何况，如果巴洛大公真的想找维克托的麻烦，他完全可以在维克托刚进入王国时就动手。
那些围绕王国的逝去英魂早已将维克托的到来告知了大公。
那天，在教堂内对那些贵族进行审判之后，巴洛大公也完全有机会立即找维克托算账。
然而，为何他要等到现在，直到维克托和奥瑞丽安的决斗结束后，才选择现身。
显然，无非是这个老头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特意来为奥瑞丽安撑腰。
果不其然，维克托立刻感到肩头一轻。
紧接着，巴洛大公从那座亡灵城堡的大门浓雾中缓缓走出。
他的身躯依旧缠绕着阴魂和烟雾，显得格外森冷。
下颚轻轻下降，空灵而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
“首先，我要恭喜你，成为了六阶法师。”
他那空洞眼窝中幽绿的鬼火微微摇曳，深邃地凝视着维克托。
显然，巴洛大公见证了奥瑞丽安与维克托之间的战斗，也见到了维克托施展出的六阶魔法。
继续，巴洛大公又缓和地对维克托说道：
“也希望你能原谅奥瑞丽安的无礼。”
听到这话，维克托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微微弯腰。
右手置于左胸，恭敬地向这位传奇亡灵法师行了一礼。
“大公言重。”
“身为她的老师，我清楚了解奥瑞丽安的脾性。”
她的占有欲无比强烈，那些她无法得到的东西，她宁愿将其化为灰烬。
然而，维克托对她而言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是她这一生中最难以把握的梦想。
因为她就算得不到，她也做不到毁灭维克托。
并不是因为她无法打过对方，而是觉得太重要了，
重要到连整个帝国都可以抛弃，只要能得到他。
即便在明知无法将维克托强行带走，甚至遭到了他的彻底拒绝之后。
她所采取的措施也仅仅是剥夺了维克托伯爵的身份，并收回了他的帝国公民资格。
而这一切仅针对维克托个人，并未涉及克莱文纳家族。
她选择放手让维克托离开，而非毁灭他。
哪怕她真的有机会能做到。
事实上，在之前的战斗中，还没有达到奥瑞丽安最擅长的持久战。
即便是在硬抗了一道堪比天灾的六阶魔法，她那仿若灾厄般坚韧的生命力也丝毫未受影响。
这已经表现了奥瑞丽安的坚韧。
她完全可以不吃不喝，和维克托交战连续打上十八天都不会停歇。
但她对维克托的尊重和敬意，让她不可能与自己最敬重的老师战斗到底。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
巴洛大公轻轻抬头，目光与维克托相交，随后发出了一声深沉的笑声。
他的笑声中骨骼的碰撞声‘咯咯’作响，带有一种魔法的怪异。
只是，这道笑声沉闷而空灵，更像是亡灵的呼啸，令人感到后颈发毛。
“看来，你是打了一个大胆的主意，维克托伯爵。”
“我开始重新欣赏你了。”
虽然维克托失去了帝国内的伯爵身份，但在这个王国，他依旧是一位尊贵的伯爵。
紧接着，巴洛大公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那两只空洞的眼眶中重新燃起了幽冥般的烈焰，目光落在了维克托的身上：
“但这个理由，还远远不够。”
他略显好奇地继续说道：
“说吧，你还有什么能够激起我更深兴趣的计划。”
维克托保持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平静。
他缓缓直起身子，摆脱了刚才的恭敬姿态。
双手随意插兜，重新恢复了那一副自信的姿态。
他轻轻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老者：
“我想让您，尽力将我击至重伤，”
“如果您能做到的话。”
在这一刻，巴洛大公似乎被定格在了原地，仿佛听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请求。
鬼火的噼啪声顿时消散，亡魂的嘶吼也同时消散。
这片死寂的空间顿时沉浸在了一片寂静之中。
下一刻，巴洛大公缓缓开口，声音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
“论战斗，我或许无法战胜你的命运。”
“但是，你要我把你打至重伤。”
紧接着，四周浓雾中传来了个各种扭曲而繁密，令人无法分辨清楚的狂躁笑声。
那扭曲的狂笑既明亮又阴暗，舒畅又干瘪，
仿佛无数生灵在同一刻发出了沉闷的呼喊。
就连他身后的亡灵城堡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狂乱，开始轻轻颤抖，发出咆哮之声。
但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巴洛大公静静站立，没有丝毫的动摇。
虽然他的骷髅面孔无法表达任何情绪，可凝重的情绪已经从他身体散发了出来。
他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维克托，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死亡之息迸发而出。
无数亡魂与浓雾开始盘旋缠绕，逼近他的身体。
下一秒，无数的幽绿化作了一团混沌，吞没了巴洛大公。
雾气悠悠散去，而此刻，暴露在维克托面前的。
是一名周身缠绕着浓郁死亡，化作白骨般的绝望之魂。
他佝偻的身躯微微抬起，但那扭曲的白骨躯体却延伸得极为高耸，躯体重新分裂而出，
一副白骨，一副亡魂。
“小子。”
【费斯坦·巴洛——执掌亡者的权臣】
Lv——69
“你接下来要迎接的是。”
“来自一位外公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