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其谈吐。
朱允熥已经基本排除了她是“另一个穿越者”这个选项。
不过。
这个时代的人愚昧得很。
祥瑞什么的,比谁都更容易相信。
能看出来他在耍手段的,必然对史书了解颇多,而且自身有一定的思考和见解,否则一般人没有这种意识。
可若说她是什么名门闺秀吧……
名门闺秀一般好像也不会在大街上随便跑。
小丫头点点头:“是啊,汉高祖非说他是他娘在梦里和龙所生,唐太宗说他出生时,有两条龙在他家屋顶盘旋,预示着他的非凡命运……还有李渊、赵匡胤、赵光义……”
小丫头有些不屑地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她最终还是挑了挑眉,肯定地道:“咱们这位新帝虽说任性贪玩,却不得不说他又有几分头脑,只是这几分头脑,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朱允熥目光微微一亮。
看向小丫头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欣赏,点头附和道:“是这个理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对史书逸闻信手拈来。”
对于小丫头发表的评价。
他并不愠怒。
毕竟这种评价本来就是他刻意透露引导出来的。
小丫头淡淡一笑:“平日里喜欢看话本子,听说书,这些事情玄奇,是说书人最喜欢讲的桥段了。”
朱允熥也没有对此深究。
看台上的说书人一篇一篇读着报纸上的内容,醉月楼里的人来来去去,二人聊着天,时不时谈论谈论京城最近的事情,吐槽吐槽不靠谱的新帝,一顿下来酒足饭饱。
小姑娘拍了拍小腹,面上露出满足之色:“饱了,我得回去了,醉月楼吃一顿可不便宜呢,回头有机会我请你吃。”
“对了,和你聊了这么久又这么投缘,还未曾请教姓名?”小丫头站起身来才意识到这一点,开口问道。
朱允熥思索了一瞬。
伸手沾了点酒水在桌面上写两个字:【佟昀】。
小丫头重复了一遍:“佟……昀……我记下啦,我叫余缈。”说着也伸手沾了点酒水在桌面上写下。
朱允熥点了点头:“余缈,我也记下了。”
“奇变偶不变?”趁着小姑娘没什么防备,他突然试探道。
“嗯?”小姑娘一脸懵逼。
“宫廷玉液酒?”朱允熥道。
“宫廷玉液酒,得去紫禁城里找去,你傻了吧,怎么突然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小丫头吐槽道。
朱允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什么,你不是急着走么?”
“哦,对!那我走啦。”
余缈说完,摆了摆手离开了醉月楼。
朱允熥看了一眼门口她消失的方向,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道:“这个余缈,弄弄清楚具体怎么个写法。”
旁边的赵峰立刻抱拳应声:“是,公子!”
朱允熥倒不至于对一个丫头片子产生兴趣。
只是……
虽然这个余缈全程倒是也没有任何破绽或者异样的表现,但朱允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马虎。
若是查到了什么,该杀的还得杀。
出了醉月楼。
朱允熥又在应天府逛了逛,在闹市上走走,去秦淮河边上走走,到了接近傍晚时分才回了乾清宫。
朱允熥坐在龙书案后方,神色冷了下来:“宋忠,你们锦衣卫怎么做事的?”
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的宋忠顿时一脸懵逼。
却还是立刻跪地告罪:“请陛下恕罪,却不知微臣哪里没有当好差触怒了陛下,微臣也好明白一死。”
“你们监察京畿。却说京畿百姓只道朕好,今日朕在应天府走一走,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蒙蔽朕的耳目,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朱允熥斥道。
宋忠立刻叩头告罪:“微臣知罪!只是……”
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正所谓法不责众,若是三个五个的典型还好抓,但现下是整个应天府对朱允熥的风评都不好,他总不能直接说「大家都在骂你」这种话吧?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说话做事马虎不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再者,自己现在这个主子又格外喜好玩乐……
几番考量下来。
宋忠这才决定不主动提起这件事,时不时还恭维两声,吹吹彩虹屁什么的。
此刻,他内心也忍不住暗暗叫苦。
顿了顿,他立刻道:“请陛下容微臣戴罪立功,立刻着锦衣卫抓大逆不道之人,以正视听!陛下于微臣有知遇之恩,便是陛下要微臣死,微臣也想回报陛下一二。”
“不要你死。”
“锦衣卫千户以上,各领二十杖责罚就是。”
“那些百姓。爱怎么说还让他们怎么说,朕说了,朕要知道的,是下面最真实的情况,若是你们因为顾虑许多瞒了朕的耳目,这才是大罪!”
“下面的百姓,无论怎么说,不许抓捕,不许斥责。”
“明白了?”
朱允熥冷声道。
他的目的只是敲打锦衣卫,也是给他们一个态度,任何事情,无论好坏,落在他耳朵里的一定要是真实情况,如何处置则是他的事情。
毕竟管理一个国家机器。
从上到下一层一层,信息是最容易失真的。
在信息真正失真之前,就应该未雨绸缪地预防此事。
“是!微臣领命!”
“微臣为锦衣卫指挥使,此事是微臣当差不立,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却也当以身作则,愿自领八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