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心甘情愿地把手中权柄拱手让与他人?”
朱棣和丘福二人齐齐摇头:“不会!”
道衍和尚目光一凛道:“正是如此!再者,陛下杀勋贵、杀贪官、杀犯错朝臣不眨眼,但不可否认的是,陛下心里是想着天下百姓的。”
对此,朱棣和丘福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些残忍狠戾的手段,有为了权柄,也有为大明皇朝的吏治清明而为。
朱棣道:“所以我爹不可能选朱允熥那个昏君,更不可能看着淮西勋贵靠着这个傀儡坐大权势,荼毒百姓。”
他原本脑子还是十分混乱的,毕竟自己治下的北平城突然蹦出来个活爹,这活爹还被自己的人给逮了,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此时渐渐平静下来,自然立刻就想通了这些。
道衍和尚点了点头,继续道:“坐大的淮西勋贵便是天下百姓的大祸患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昏君?在他身上,什么种花、烧瓷都只能算是小事。”
“朱允熥为了工业司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甚至抢了应天府一带百姓过冬的倚靠,又是花大价钱造砖炉,又是流水般的银子出去,却用来挖掘、运送那些无法使用的煤炭。”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亡国昏君之兆!”
“陛下能忍?说难听点,你可以说他是个暴君,但不能否认他也是个好皇帝,往年国库的银子,陛下可都是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来花。”
道衍和尚一路顺着捋到这儿,不由抬起了微垂的倒三角眼眸,他的目光愈发明亮,甚至连嘴角都噙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件事情蹊跷、离奇、复杂,他之前也是一时没有完全捋清楚,只是在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如今借着朱棣和丘福二人询问,自己心里也条理清晰起来。
朱元璋并没有主动权。
那么这颗棋子的可利用性便达到了八九成!甚至朱元璋会愿意主动为他所用——对方在一个被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来到了北平——这本身就释放了许多信息。
经过道衍和尚这么一提醒。
朱棣也算把这一层给想明白了,眸子之中的茫然之色顿时便一扫而光,一双英凛的眸子隐隐绽放光华,其中澎湃着激动之意:“父皇,他属意于本王!!”
这种情形之下。
来找他,不就是在求助于他么?
一时之间,朱棣脸色都不由微微泛起了一抹红色,脑海之中更是冒出来万千思绪:
「朱允熥这等昏君,淮西勋贵这等失去压制的骄兵悍将,以我爹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大明江山,又一手守住的大名江山被朱允熥这等黄口小儿给糟践了?」
「既然要收拾应天府的昏君佞臣……」
「本王必然可以借此占据天下大势、占据大义、招兵买马也将一呼百应,朝中那些忠心于我爹的老将老臣也好收服,如此局面,便是蓝玉又如何?淮西勋贵又如何?」
「破开城门拿下应天府也指日可待!」
「此一番,优势在本王!」
「而且我爹在这种危急时刻找的不是旁人而是来找本王,本王如何没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够到那个位置?」
朱棣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激动得脸色又红了一个度。
那个位置……他是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想要,只是道德枷锁——朱元璋的《皇明祖训》、挡在面前的大哥朱标、大义名分等等——让他不得不冠冕堂皇地压抑自己。
即便是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夺位。
心中也总还有些顾虑。
现如今,却是已经不需要再顾虑这些道德枷锁了,朱棣自然觉得一阵身心舒畅,仿佛连房中的红罗炭都变暖了几分。
见朱棣这般神情。
道衍和尚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殿下向来是一点就通透,不过……”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有些欲言又止,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
没别的,只因他考虑到这层面的下一步。
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朱元璋这颗棋子,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转着,但现在却显然不是可以提出来的成熟时机,让亲儿子去考虑杀不杀自己的老子、道德、人伦……都是难关,况且也还不到需要燕王殿下做决断的时候,所以道衍和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什么?”朱棣有些好奇地问道。
道衍和尚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现在虽然大势格局都站在了燕王殿下身后,不过陛下驾崩之后又在北平复活这件事中间还藏着许多疑团。”
“燕王殿下想要借陛下的出现成事,解开这些疑团自然是最好的,这也可以助我们更好的应对应天府那边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有淮西勋贵背后那人的消息!”
“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
“此事咱们做了,自然要以最有把握的方式,将燕王殿下扶到那个位置上去!”道衍和尚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挑了挑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