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靳忠回来了。”

御书房里,崇宁帝的贴身太监细声细气地禀报着。

崇宁帝听出了言语中的区别,眉头一皱,“让他进来。”

很快靳忠便小步急走,来到了崇宁帝跟前,偷摸一瞧德妃娘娘居然也在,心头便是一沉。

“靳忠,朕让你宣的人呢?”

“回陛下!夏公子......夏公子他陈说了缘由,想请暂不入宫。”

崇宁帝眉头登时皱起,古井无波的面色让人瞧不出息怒。

德妃轻轻抚着崇宁帝的手臂,在无声地平息着崇宁帝心头可能的恼怒。

当着德妃的面,靳忠鼓起勇气解释道:“陛下容禀,夏公子说,他被京兆府都尉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鸣玉楼五花大绑带走,招摇过市,如果不清不白地入宫,岂不是坏了朝廷法度,也容易为陛下招来言官攻讦,而且更会让世人以为是德妃娘娘吹了枕边风,让陛下徇私,反倒是将一桩好事变成了坏事。”

“故而他斗胆请陛下谅解,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行入宫请罪。”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高高举起,“夏公子另有一诗,以表心志,托奴婢转呈陛下。”

崇宁帝朝着贴身太监点了点头,对方便走上前去,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崇宁帝展开一看,眼神骤然一凝。

“来人啊!宣英国公!”

贴身太监小声提醒,“陛下,这会儿这么晚了,是不是.......”

“晚什么晚!朕的忠臣,国朝的忠臣,还不明不白地被关在大牢里!朕也都还没睡!让他入个宫还嫌晚,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啊?”

崇宁帝,果断握住了夏景昀递上来的那把刀,并且还给它开了刃。

一句话,吓得包括德妃在内的所有人都连忙跪在了地上。

只有德妃敢抬头轻声说了一句,“陛下息怒。”

......

英国公府,吕丰泽回了家。

管家贴心地端上一碗热茶,“公子,老爷在书房等着你。”

吕丰泽一肚子气,端起茶来灌了一口,旋即恨恨地将名贵的茶盏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走向了书房。

英国公这等数百年的勋贵世家,尤重规矩,即使吕丰泽身为长房嫡子,此刻又怒火中烧,但也不敢造次,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停下,敲了敲门,等到了一声答应之后,才敢推门走进。

英国公吕如松端坐在书桌之后,看着儿子的脸色,“怎么了?”

吕丰泽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浊气,如愤怒的公牛,闷声道:“被人算计了。”

吕如松淡淡道:“去之前我便与你说了,给人当一回枪又如何,本就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而已。”

吕丰泽摇头道:“不是石子俊,孩儿知道他就是想让我对付那个夏景昀,孩儿是被夏景昀算计了。”

“夏景昀?”吕如松在脑海中快速搜寻,终于想了起来,“就是那个德妃在泗水州认下的义弟?”

“是的父亲。孩儿瞧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想起二兄的死,不用石子俊多说,孩儿自己就想狠狠打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吕如松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泗水州之事后,德妃渐渐表露出了想要竞争那个位置的念头,这就是你死我活,无需讲究太多了。

将夏景昀打一顿,只要不打得缺胳膊少腿,危及性命,吕家势大,陛下也不会过分追究的,顺道还能为他吕家再涨涨声势,让有些试图去舔德妃臭脚的人掂量掂量。

于是,他平静道:“那夏景昀如何算计你的?细细说来。”

吕丰泽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到秦思朝居然也在场,夏景昀还拒绝了秦思朝的说和时,吕如松眯了眯眼,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插嘴。

等吕丰泽说到将夏景昀押进了京兆府大牢,吕如松甚至还微微点头,“这点你做得不错,占住了理,哪怕在朝堂上也有说法。”

他疑惑道:“这不挺好的,怎么能叫被他算计了呢?”

吕丰泽话到嘴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语气也不由低了下来,“然后,宫里就来人了。”

吕如松眉头一皱,“德妃的人?”

“不是,是陛下的人,来宣夏景昀入宫觐见。”

吕如松面色猛地一变,心头瞬起惊骇。

他吕家自是树大根深,势力庞大,但那个位置上那位,终究是他惹不起的人。

但他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点事情对他而言还是小事,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然后呢?煮熟的鸭子飞了,夏景昀嚣张地入宫了,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觉得憋屈了?就这点气度?”

吕丰泽看着父亲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这一趟,小声道:“他没入宫。”

???

见多识广的英国公都愣了,眨了眨眼,“你说啥?”

“孩儿说,他没入宫。”

吕如松瞪大了眼睛,“他哪儿来的胆子?陛下相召,他不入宫?”

吕丰泽连连点头,“孩儿也是这般疑惑,但他不仅没入宫,还写了首诗交给那个公公,然后直接去了牢里坐下。”

“这小子,是存心想要把事情闹大啊!”

吕如松这等老狐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夏景昀的想法,“他写的什么诗?”

吕丰泽一个粗鄙武夫,纨绔公子,当时光顾着无能狂怒了,还真没注意,摇了摇头,“我没瞧见。”

吕如松也没计较,沉吟一下,“他想得挺美,关键是要陛下不追究才行,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就想让陛下偏袒他?不计较他违背圣命之罪就是万幸了!”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不必担心,老夫连夜拟个折子递上去,向陛下请罪,就说你胡作非为,主动给陛下一个台阶,届时再与你演一出戏,你挨一顿打,此事就算过了。”

吕丰泽连连点头,“父亲英明!若无父亲坐镇,孩儿真要手足无措了!”

吕如松有些自得地捋了捋胡须,“你们啊,还需好生历练,未来才能继续撑起我们吕家的未来,永保富贵。”

笃笃笃!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老爷!”

吕如松扬了扬下巴,吕丰泽去打开了房门,管家匆匆进来,素来极重规矩的吕如松皱眉道:“大晚上的,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事顾不得请罪,连忙道:“老爷,宫里来人,宣老爷即刻入宫觐见!”

吕如松得意捻须的手一僵,有些慌乱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管事也有些害怕,“已是亥时初刻了。”

“无需慌乱!无需慌乱!”

吕如松站起身,平静开口,但迈出书房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的糗态,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吕家正堂,一个小黄门坐着等着。

吕如松笑着走来,“劳烦公公亲自走一趟了。”

在吕如松这等最顶级的权贵面前,这些宫中内侍全然不敢拿捏姿态,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连称不敢。

“陛下相召,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国公爷勿怪。”

“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怎么会怪罪呢!咱们这就请吧?”

“国公爷先请。”

“客气什么,一起走吧!”

吕如松一脸和善,让这小黄门受宠若惊,感觉英国公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般跋扈嘛!

“公公,此番陛下相召,是为何事啊?”

“奴婢也不知,只是奉命来请国公爷。”

“公公乃陛下身边红人,小女在宫中,还请公公多多照拂啊!”

小黄门直接吓尿了,停住脚步,“国公爷这话奴婢万万不敢受着,这是折煞死奴婢了啊!”

“公公,可否稍稍透露一二,不论宫里宫外,我吕家皆有厚报。”

说着一旁的管事已经熟练地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小黄门的手里。

“这五千两银子,先聊表谢意。”

小黄门吞了口口水,想了想自己如果再拒绝的话会迎来什么下场,又看了看这夜色深重,又还在吕家之中,便把心一横,咬牙小声道:“陛下说了一句,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吕如松如遭雷击,登时傻在原地。

在这寒冬腊月的酷寒深夜,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

“陛下,今夜详细经过已经查明。”

御书房中,黑冰台首座将一封折子递给了崇宁帝。

身为直属皇权的特务机构,黑冰台在接到指令之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今夜鸣玉楼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那俩根本就没避人,查探起来也很方便,而且黑冰台自有自己的渠道和线人,甚至二人的对话,也都一字不差地写进了折子里。

崇宁帝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不见喜怒地将折子放下,“下去吧。”

黑冰台首座刚刚离去,贴身太监就走来禀告,“陛下,英国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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