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自己怎么没在那时候救下德妃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狗德行,估计遇见德妃也是擒下请功的,没这待遇啊!
接着又一转念,不过要是自己把德妃抓了,说不定就没这事儿了,太子还是皇帝,自己还能升官,诶,好像也行?
就在这些人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有人一身惊呼,指着东宫方向窜天而起的烟雾,“那是什么!”
惊呼声中,杨映辉一身是血,一脸如烟熏火燎地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娘娘,太子竟提前在东宫埋伏了死士,这些死士太过狠毒,眼见不敌,竟直接放火烧毁东宫,末将无能,只来得及救下了十几位王公及其家眷!”
说着,秦家家主和成王等人从宫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后怕地来到了众人跟前。
秦家家主木讷了一辈子,终于在这一刻,在他父亲不在身旁,女儿也不在身旁之时,仿佛解开了智商的封印,一个大步上前,高呼道:“娘娘!太子他好狠呐!臣等以为他只是怕城中生事,以求自保,没想到他竟然想要我等皆为他陪葬!此人不杀,天地难容啊!”
他继承了秦家在中京乱局中屹然不倒的优良传统,秦家家主的老谋深算,秦璃的聪慧见机,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听他嚎这一嗓子,其余的宗亲王公也都暗骂一声,却在德妃先前那平淡的杀气中不敢生出任何挣扎的念头,纷纷一脸痛心疾首地跟着秦家家主,咒骂着太子的狠毒。
一旁的文武官员都听傻了,东宫之中,可是关着整个中京城近百号宗亲、权贵、王公,而又由他们串起了天下各处的豪强势力,最关键的是,这帮人大多都是自太祖开国以来就阔气起来的,三百多年下来,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就这么被一下子连根拔起了?
先帝也没这么狠啊!
至于什么太子的死士动手的话,一些愚笨些的官员可能会信,但如万文弼等人自是不信的,你巡防营那么厉害,偏偏就刚好能救出一帮本身就中立甚至亲近德妃一系的?还连带家眷都一个不拉地救出来了?
不过他们没有任何为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哀悼的意思,权力斗争本就是这样你死我活,如果对方赢了,德妃一系的所有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真要说谁该死不该死,天底下每天不该死却死了的百姓还少了吗?
覆巢之下无完卵,享受了这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自然就要承受倾覆之时的连带命运,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
如今的他们只知道一点,随着德妃这一杀,此间此时的所有人,应该都失去了与德妃讨价还价的底气。
“娘娘,太子无德,弑君弑父,篡位自立,如今更是犯下这等滔天恶行,其罪当诛,以安天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胶东郡王深受先帝爱重,德妃娘娘执掌凤印监理六宫,位份最尊,臣请胶东郡王于此国难之际,继位登基,以挽狂澜,以安社稷!”
万文弼不愧是在相位上待了十余年的老臣,这份决断还是有的,立刻大声开口,将这份拥立首功抢到了名下。
众人暗骂一声老东西下手真快,赶紧放下了所有杂念,跟着开口,“请胶东郡王于此国难之际,继位登基,以挽狂澜,以安社稷!”
商至诚和杨映辉也同时单膝下跪,朗声道:“请胶东郡王于此国难之际,继位登基,以挽狂澜,以安社稷!”
德妃柔声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不识军国大事,全凭诸卿做主。”
于是一帮文武百官乌泱泱地朝着先帝灵堂冲去。
万文弼大呼道:“此等重事,乱糟糟的成何体统!史书上如何记录!依照上朝秩序排队,严肃行之!”
老东西,分明就是跑不过我们,拿官阶来压......众人腹诽,但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排队,一起去往先帝灵柩。
刚走出不远,便远远瞧见了在内侍和护卫的保护下,缓缓走来的两个身影。
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个牵着东方白,缓步徐行,神色从容的年轻人,心中忍不住地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那是掺杂着艳羡、讨好、嫉妒、无力的情绪,这颗崇宁二十三年横空出世的星星,并没有如流星般璀璨而短暂,他那耀目的光芒,注定会将一代乃至数代人笼罩。
白衣平叛、连中三元、苏家佳婿、一日三迁、逆转天下.......
这当中,成为雄镇云梦州的苏家女婿竟然是他最微不足道的成就。
夏景昀,字高阳。
这个几乎注定会在本朝史书上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的名字,此刻再度被满朝文武,深深地刻进了脑海。
万文弼站定,朗声将先前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喊了一遍,而后领着百官高呼,“请殿下登基继位,以正朝纲,以安社稷!”
四周禁军、内侍,齐齐跪地,“请殿下登基继位,以正朝纲,以安社稷!”
满地跪下的人中,只剩下夏景昀牵着东方白站在众人朝拜的中心。
夏景昀松开手,一撩袍子跪下,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朗声道:“请殿下登基继位,以正朝纲,以安社稷!”
还不太会藏住情绪的东方白眼眶猛地一红,他知道,自己的阿舅在这些日子里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才换来了他的今天。
夏景昀微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东方白猛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诸卿请起。”
万文弼高声道:“请殿下入皇极殿!”
皇极殿中,东方白小小的身子在龙椅上坐定,德妃坐在一旁,带着一丝极浅的微笑,但眼里全是浓浓的宠溺和欣慰。
这一幕,十余年前,那个在长途跋涉之后,在忐忑中入宫的小姑娘肯定怎么想不到;
这一幕,那位刚刚诞下皇子,在喜悦之后,被四面骤然生出的打压和敌视包围的云昭仪,肯定也不敢想象;
这一幕,那位坐在前往泗水州省亲的马车上,才被加封一品贵妃不到一年的年轻妃子,曾幻想过无数次,却总觉得难如登天,只会在二三十年后成为现实的画面。
如今,就这么清晰而真实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从今往后,秀女、才人、昭仪、贵妃、皇贵妃,这种种身份都将成为过去。
她不再是德妃,而是当朝太后!
群臣的山呼恭贺在耳畔响起,她心神恍惚间,看见了站在文官队伍中间的夏景昀。
他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衫,和穿着朝服的百官格格不入。
他的神态瞧不见谄媚和恭顺,依旧是那般不卑不亢,温和从容。
仿佛这不是在拥立新君的大典上,而是当初在泗水州的初见之时。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将这番印象和翻涌的情绪一起压入心底,而后,那个冷静又聪慧的后宫之主,重新回来了。
她有条不紊地发布这自己的指令。
“朝堂初定,一切以恢复城中秩序为要。”
“商至诚暂领禁军统领之责,维护宫城秩序,一切如平日,无需封禁宫城。”
“巡防营严守京师安全,但不限百姓出入。”
“三日之后,举办登基大典,颁布一应封赏,礼部负责此事。”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不禁顿了顿。
“遣使向羽林、虎贲两军传信,诏令其安居属地。”
“其余诸事,暂且照旧,中枢领各部各司,安顿民生。”
德妃的吩咐带着强大甚至说过分的自信,但转念一想,这才是真正顺应民心,拨乱反正该有的姿态,而那种防贼一般的心思,通常只有自己心虚的人才会那般。
但是,这是腐儒的念头,真正淌过腥风血雨跻身这朝堂之上的人,却并不这般看。
万文弼只当是德妃为了名声故意这般,于是很有自觉地便站了出来,配合着演戏,“太后、陛下之仁厚令臣等叹服,想必城中乃至天下百姓亦会感念。然今大事初定,逆贼东方明之党羽众多,如听任其逃亡,恐为后患。请太后、陛下以社稷江山为念,勉行严苛之法,戒严京师,大索群贼!”
其余官员也都陆续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开口,“请太后、陛下以社稷江山为念,勉行严苛之法,戒严京师,大索群贼!”
德妃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上位者的一个决定,到了执行之时,影响的都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这当中指令传达可能出错,可能有心怀他念之人借机生事,以至于结果往往天差地别。如今朝廷各部各司未能梳理完毕,贸然抽调官员衙役行事,可能引发更大的动乱。”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权力的点缀下,平静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也是今后的朝堂上要引以为戒之事,少折腾百姓,也少折腾属吏,这天下自然就会好上几分。此事无需再提。”
众人齐齐点头,不敢反驳之余,他们也发现夏景昀淡定地站在原地,他们才恍然大悟。
哪儿是什么不管,根本就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后手啊!
众人的心头,原本因为德妃没有强大后台,朝中又无多少铁杆的隐隐轻视烟消云散。
有先前一把火让大几十号权贵举家烟消云散的狠厉,有在起事之初就算好了各种后手的布局,在大局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的情况下,这个朝堂,很难再有反复了。
于是百官俯首,齐齐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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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天香阁,阁中有一个新来不久的姑娘。
这个姑娘很神奇,从不接客,也极少露面。
开始众人都传她是不是管事或者东家的亲戚,但是她偶尔出来,与姑娘们聊天,说起青楼里那些门道,那精通的样子,绝对是青楼老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