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祠堂,凉风习习十分舒爽,吹散了陈霄满身的闷热。
她沿着祠堂外墙,悠悠闲闲的朝前走着,带着碧姿回了白氏的院子。
此时正值午后,天气炎热,白氏的院中静悄悄的,十分安静。
廊下挂着的鹦鹉,也将头埋在羽翅间睡着了。
门前侍立的两个小丫鬟见了陈霄,忙上前打起帘子,声音清脆说道:“大小姐来了,夫人歇午觉呢!”
陈霄点点头,问道:“团哥儿呢!”
丫鬟们回道:“乳母带着在东厢房!”
“苏妈妈呢!”陈霄一面朝里走,一面问着。
“苏妈妈去看着人给团哥儿收拾屋子呢!”丫鬟们道。
陈霄进了正厅,绕过屏风,进了白氏的卧房。
白氏身旁的大丫鬟青碧闻声迎了出来,屈膝行礼:“大小姐!”
陈霄应了一声:“母亲可醒了?”
青碧摇头:“还未醒呢!”
“夫人才睡着!”
陈霄放轻脚步,走到卧房的屏风旁,见白氏身子朝着床内睡的熟了,大丫鬟绿杨正打着扇子。
她退了出去,走到正厅坐下。
青碧端了茶过来,奉给陈霄。
陈霄接了茶,出了片刻神,问着青碧:“我去了江州后,母亲可好?”
“怎么我见她发根儿花白?”
青碧一怔,她神情里有几分怅然:“您去江州后,夫人日日担惊受怕...”
她面带忧色,眼中隐隐有泪意:“夫人既怕您怀着团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又怕战事激烈,您遭遇不测....”
“夫人以前从不求神拜佛的,为了您,她亲自去普济寺请了尊观世音菩萨回来,日日上香祝祷....”
“还常去祠堂,一坐就是一天,夫人总是看着大人的牌位念叨着,叫大人的在天之灵,保佑您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夫人夜夜睡不好,熬油一般的熬着,苏妈妈和我们劝了又劝,这半年看着老了许多!”
青碧说着说着,声音闷闷的,仿佛嗓子被堵住了一般:“大小姐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夫人罢!”
“她十分惦念您呢!”
陈霄神情悲痛,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潮水般的哀伤将她淹没,她忽然觉得心里刺痛,她的手好似忽然失去了力气一般,轻轻颤抖着,手里的茶水险些泼洒出来。
“咯哒”一声,她将茶盏放在桌上,两手交握,竭力压制住颤抖的手,任由泪水汹涌落下。
陈霄十分悔恨,她只顾着奔波,从来体会不到母亲对她的牵挂,她去了江州,也没有想着给母亲写封信,报个平安,叫母亲放心。
正自责着,忽然卧房内有了动静,青碧忙抽出帕子,拭了眼泪,快步走了进去。
陈霄深吸了口气,忙擦干净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白氏走了出来,见到陈霄,顿时笑意盈盈:“霄儿,你来了多久?”
“怎么不让她们叫醒我?”
陈霄起身扶着白氏坐下:“我才来,见娘睡着,就略等了等!”
白氏忽然眉心一皱,打量着陈霄的脸,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你怎么哭了?”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陈霄忙摇头:“我哪里有什么烦心事?”
“我这是想您了!”
白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将陈霄搂在怀里:“叫娘抱抱你!”
“你这孩子,忒的狠心,说走就走,一去大半年,也不说给娘送个信报个平安!”
陈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搂着白氏的腰,歉疚的说道:“娘,是女儿不好!”
白氏拍拍她:“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这一时半会的,不会再出去了罢?”
陈霄连连应声:“不出去了!”
白氏这才松了口气。
白氏又细细问了陈霄生产之事,见一切都顺当身体恢复的好,这才露出笑来:“不错,不错,团哥儿他爹倒是个有心的,早早的就备下了稳婆乳母。”
“我还操心呢,去了江州,打起仗来,乱遭遭的,哪里能找到称心的人?”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抬手摩挲着陈霄的背问道:“我听阮姨娘说,你打算叫团哥儿跟咱们家姓陈?”
陈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跟我姓,跟谁姓?”
“我还要培养他接手陈家呢!”
白氏顿时眉开眼笑:“说的是,咱们家的孩子,不姓陈,姓什么?”
然而她又犹疑道:“那团哥儿他爹那,肯答应?”
陈霄嗔道:“我肯叫孩子认他做爹,就是我发了善心了,他还想怎样?”
白氏拍了陈霄一下:“看你说的什么话!”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万万不能在他面前说!”
陈霄“哼”了一声:“娘,怕什么!”
“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孩子跟我姓,名字叫他取!”
“团哥儿这个小名儿,就是他取的!”
白氏点点头:“这也罢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生下团哥儿这么久,他也没说来看看你和孩子?”
陈霄神情凝重起来:“滑州黄河决堤,遭了水灾,他要救灾呢,一时脱不开身!”
白氏忙双手合十,面容虔诚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滑州百姓平平安安....”
一番祝祷完毕,白氏叹息着道:“咱们过几日,去普济寺做个水陆道场。”
水陆道场作为法会中规模最大,功德最盛的水陆法会,其供十方诸佛,救六道众生,可以使生者吉祥安康、福寿绵延、消灾免难;可使亡者,离三途八难幽苦,早登莲邦。
陈霄点头应下,又说着:“娘,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白氏道:“你说!”
陈霄斟酌着说道:“苏舜自幼和我一同长大,和我的亲兄弟,也没什么差别,他也十分能干,这几次打仗都立了不少功劳。”
“且我日渐倚重他,苏妈妈与他母子一场,再叫苏妈妈做仆从,苏舜脸上难免没有光彩。”
“苏妈妈是看着我长大的,也十分爱护我,我想着,不如给苏妈妈放籍,单独在外置办一所宅子,再给苏妈妈些田产铺子,买上几房人伺候着,叫她也荣养荣养,只闲了进来,伴着您说说笑笑,您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