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心理医生。
她看着雷阿姨,不由的抬手比划:‘您……也不会说话吗?’
雷阿姨笑着回应,‘我会说话,但我也会手语,我先生是聋哑人。’
颜熙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惚,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另一半是聋哑人。
雷阿姨:‘我带你去洗洗脸,好吗?’
颜熙轻轻点了点头。
雷阿姨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床去了洗手间。
整个过程,周聿深只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清楚的看到颜熙的神色变化。
颜熙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雷阿姨很细心温柔的给她把脸上的水都擦干净,又拿了椅子过来让她坐着,给她扎头发。
这种感觉,像妈妈一样。
颜熙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雷阿姨的身上,她穿着一件月牙白的中式衣裳,领口还挂着一块小小玉佩,应该是装饰用的。
她看起来不像个看护,倒像个被照顾的很好的太太。
皮肤也很好,脸上化着淡妆。
卫生间的光线并不太好,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身影,是一直留在她记忆深处,她妈妈的身影。
只是时间过的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妈妈的长相。
她的眼眶瞬间热了起来,这一刻,她对妈妈的思念,如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妈妈,好想好想。
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雷阿姨吓了一跳,她连忙弯下身,轻声细语的问:“怎么了?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还是你不喜欢我给你扎的这个公主头?”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温柔到好似跟她记忆中妈妈的声音重合起来。
颜熙的眼泪落的更凶。
无论周老爷子对她再好,都无法取代她的父母。
别人终究是别人,她也不可能像在父母身边那样无忧无虑。
她的妈妈那样努力,保全了她的生命。
她应该要珍惜的,可是她真的活得好累,为什么会这样辛苦。
她一直哭,哭的雷阿姨都有点手足无措,蹲在她的身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出去叫周老板进来,可她刚要起身,颜熙却主动的抓住了她的手。
抓的很用力。
一双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像是在乞求,乞求她不要走。
雷阿姨被她这样的眼神弄得心软,不由的跟着红了眼眶,柔声安慰,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说:“不好哭好不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你这样一直哭,都把我哭难受了。”
颜熙用力抿着唇,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她的心里太难受了。
两人在卫生间里待的太久,周聿深忍不住过来敲门,但没有立刻闯进去,隔着门,问:“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门内,雷阿姨想要开门,被颜熙阻止,她用力的摇头,她暂时不想出去,也不想破坏此刻的氛围,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念她的妈妈。
她其实很想抱雷阿姨,从中索取一丝丝妈妈的温暖,可她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举措太过冒昧,没有人有义务当代替品,给予她慰藉。
所以,她只是用力的抓着雷阿姨的手腕,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
她低着头,对着雷阿姨摇头,幅度虽小,但全身上下无不表现出她的抗拒。
雷阿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的安抚,想了下,说:“太太没事。您,您稍等一下,好吗?我看太太出了一身汗,我想给她擦擦身,这样会舒服一点。”
周聿深没有立刻应声,即便是隔着一扇门的沉默,也让颜熙有种被压迫的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闭着眼睛,像是等着宣判的犯人,等待着周聿深的回应。
没一会,周聿深的声音响起,“好。”
简单一个字,让颜熙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明显的松弛下去。
雷阿姨帮她擦眼泪,也没有过多的语言,就这样安静的陪着她,等着她的情绪过去。
颜熙缓缓抬起泪眼,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了一抹孩童般纯粹的笑容。
像是得到了很珍贵的东西,眉目间的那种喜悦,透着心酸,让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有女儿的人,真见不得这些。
雷阿姨又给她擦了擦眼泪,而后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手掌搭在她的背脊上,轻轻的抚摸,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雷阿姨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很淡很淡。
颜熙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光。
可是她那时候太小了,小的都记不住很多事情。
模糊的记忆,模糊的身影,所有当一切模糊的好像只是她的幻想。
在她的幻想里,她那么的幸福。
好可惜,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主题公园玩。
在惨案发生前两天,妈妈就在跟爸爸商量,要带她去主题公园玩几天,正好已经是暑假最后半个月,还没带她出去玩过。
雷阿姨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颤动。
好一会之后,颜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分寸两个字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
没有人有义务,来承受她的负面情绪。
她主动的从雷阿姨的怀中推出来,自己擦掉眼泪,抬起头,望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感激,她抬起手,对着她比划着谢谢。
雷阿姨微笑着回了个不用客气的手语,‘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她摇摇头,不想麻烦人。
雷阿姨也不勉强她,帮她洗了洗脸,冷敷了一下眼睛,就带着她出了洗手间。
此时,周聿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他听到动静,缓慢的抬起眼帘,看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