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4章 崩坏之于星穹 (九十)
＂这、这是……？＂伊莱恩看着远处的建筑物，不禁惊讶。
＂研究所。＂丽莎娜答道：＂我从未到过这里来。不过根据资料库的数据，这里应该是研究[新亚特兰提斯人] 用的研究所。只是，它从未成功过。＂
＂从、从未成功过？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系统希望创造出不会受到[灵魂的衰败]影响，可以在地球（泰拉）上生存的纯种亚特兰提斯人。然而所有研究都失败了。[新亚特兰提斯人]根本无法被创造出来，而[旧亚特兰提斯人]也随着年月的积累而劣化成[潜猎者]。所有人都得不到救赎，等待他们的只有静静的灭亡。＂
这也太悲伤了……白狮人少年皱了皱眉。
他靠近之后发现研究所是有入口的，而且那个入口敞开着。
＂里、里面有危险的敌人吗？我、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他于是问。
＂只要你们不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惊动到防卫系统，它应该是允许任何人进去参观的。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光辉大人。你不会想要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伊莱恩又沉默了一下。可是好奇心战胜了他的不安：＂还、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打算把营地设在研究所附近。这些屋子或许可以住人，即使不能，也至少可以在屋子旁边搭建营地，用这些建筑物提供一定的掩护。但这样做的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确认这些建筑物里面没有危险的敌人。
要是有什么怪物突然从屋子里跑出来，袭击他们的营地，可就不好玩了。
确认这些建筑物里面实际有什么，是必选题了——哪怕看了里面的东西，会让人感到后悔。
伊莱恩向奎格打了个眼色，两架铁骑停在建筑物门口。然后白狮人少年就把手压在剑柄上，保持随时可以出剑的态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咔嚓，咚，咔嚓，咚。研究所内部传来一些充满节奏的噪音。仿佛有某些机械在系统管理之下，万年如一日地运作着。
由于这些机械音大多数来自房间的内壁，伊莱恩并不知道它们实际在做什么。但是研究所内部灯火通明，他可以看到许多正在运转着的阀门，还有一些不断有在光芒流动着的管道。奇怪的机器，奇怪的结构，奇怪的研究所。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理解。
不。伊莱恩并不需要去理解这里的机械的运作原理。他只知道这是一个生物研究所，研究[新亚特兰提斯人]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一定有某个房间培育生物的细胞，或者胚胎，或者成体……之类的东西。
白狮人少年正是打算去确认那个＂成体＂到底有没危险。最坏的情况下，那些＂成体＂说不定会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怪物那样从培养皿里爬出来，攻击周围的人呢？
不管他怎么担心，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随着众人不断深入这个研究所，伊莱恩看到前面一个相对昏暗的房间里有无数类似培养皿的巨型罐子，罐子里面有些人模人样的东西在。他猜测那可能就是所谓的＂成体＂。
＂大、大家小心点。＂伊莱恩对众人说，然后朝那个房间走近。奎格和埃德蒙也小心翼翼地跟上，小狐狸贝利则一直扯住伊莱恩的衣角，紧跟在白狮人少年的背后。
走进房间以后，当他们适应了房间的昏暗，伊莱恩很快就看清楚了泡在罐子中的物体。
那里面的，是人。
而且是，无头的人。……又或者说是尸体。
无数的无头的尸体被浸泡在半透明的淡蓝色的胶体里，那些胶体不是培养液就是防腐剂，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无头尸体似乎还有生理活动，没有完全死去的样子，所以培养罐里有些器械吸住它们的下半身，似乎是用来吸走那些排泄物的。
罐子里的无头尸体有男有女，有些看起来是人类的尸体，有些可能是精灵，甚至还有兽人以及其他种族。但他们清一色都是脖子以上的部位被砍掉，被移除了头脑。头脑的位置被无数管子取而代之，貌似有输送氧气的管子，有类似电线一样激活神经系统用的管子，也有让血液循环，替代血管的输液管。
伊莱恩对生物学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但他好歹是研读过医书。从观察看来，他认为这些＂尸体＂是活着的，有着正常新陈代谢。亚特兰提斯的系统在用某种方式在延续着这些无头尸体的生命活动，让它们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伊莱恩甚至能隐约听见这些在罐子里的无头尸体的心跳声——好吧，只要给予神经系统足够精确的电位刺激，就能让这些尸体维持心肺活动。以亚特兰提斯的科技水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这是在搞什么？＂伊莱恩不禁问道。这明显不是海之巫女所提到的[新亚特兰提斯人]，这些泡在罐子里的无头尸体甚至种族都不一样，不可能是亚特兰提斯人。这些甚至都不是＂人＂，仅仅是勉强维持着生命活动的无头尸体而已。
＂如果资料库描述无误，这些应该是曾经闯入过亚特兰提斯的冒险者的遗体……或者他们被打碎的身体，重新修复和培养之后的完成体。＂
＂为、为什么没有头？＂
＂大概是因为，亚特兰提斯人害怕把这些尸体的头部修复，它们就会重新拥有[意识]，开始袭击研究所。＂
＂这……有可能吗？＂伊莱恩眯起眼问。
＂至少，他们是如此惧怕着的。只为了安全着想——又有谁能判定是非对错？＂
＂可、可是这样做，有意义吗？＂白狮人少年追问：＂简、简直就像是用这里的系统[养]着一堆尸体似的。难、难道这些尸体还有利用价值？＂
＂当然有。系统就是定期从这些无头的尸体上取下他们的生化物质，再按照亚特兰提斯人的基因序列来重组，最终重组成[新亚特兰提斯人]。这样就可以制作出由地球（泰拉）人的生化物质构成的，亚特兰提斯人。
构成[新亚特兰提斯人]的身体的所有物质，都取自地球人。
古亚特兰提斯人认为，这样做就能让新亚特兰提斯人从亚特兰提斯的大星灵的羁绊中解放出来。
新亚特兰提斯人将不再绑定亚特兰提斯的大星灵，转而绑定泰拉（地球）的大星灵。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在这个地球上长久地存活下去。＂
伊莱恩眨了眨眼：＂可、可是你说过，这个实验是失败了的……＂
＂是的，确实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海之巫女的分身叹了口气：
＂制造出来的[新亚特兰提斯人]并没有灵魂。任何一具新制成的新亚特兰提斯人躯体，都是[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们从培养皿中解放出来后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和基本的生命活动，却没有思想。他们最终还是死了，如同植物人一样从未活过就奔向死亡。然后被系统打碎、处理掉，用那些生化物质重新构筑另一个身体。
这样的实验进行过无数次，从没成功过一次。研究创造出来无数的没有灵魂的尸体，就是创造不出新的生命。没有人知道到底原因何在。
也许这个实验本来就是一种错误。
是亚特兰提斯人早就了亚特兰提斯的大星灵，他们的模样和他们的基因都深深铭刻在大星灵之中，是大星灵记得的模样。而其他星球的大星灵并不记得这副模样。所以即使用地球的生化物质构造出亚特兰提斯人，也是没有用的。
而且，亚特兰提斯人脱离了亚特兰提斯的大星灵之后，本来就不配再被称为亚特兰提斯人。那充其量只是 [长得像亚特兰提斯人的地球人] 罢了。所以这个实验终究是没有意义的，古亚特兰提斯人最后把它弃置了。＂
＂但、但这里的器材还在运作着……＂
＂是的。人们放弃了这个实验，但亚特兰提斯的系统却在继续执行这个无意义的实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系统并不会管这事有无意义，它只是忠实执行着程序赋予它的固定任务而已。＂
＂也没人把它关停吗？＂埃德蒙纳闷道：＂一直开着，不浪费电力和其他资源吗……＂
＂没有。古亚特兰提斯人大概也是抱着一丝希望，认为这个实验总有一天会得到成效吧。随着时间的推移，古亚特兰提斯人也劣化成如今的[潜猎者]了，这个废弃的实验室更加无人问津了。＂
伊莱恩皱了皱眉，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在研究室角落里几具白色的兽人无头尸体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有点胖的、全身披覆着白毛的无头尸体。身高应该不超过5.6英尺。而且那些尸体后面还有很特殊的毛团形状的短尾巴……很明显是熊尾巴。
伊莱恩看到这些无头的尸体时就有种强烈的不适感。他瞬间就知道了这三具无头的尸体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他以前的白熊人的身体。
没错，他为了攻略亚特兰提斯，曾经在这个海底古城的迷宫中＂死＂过无数次了。他的身体被搅碎，往往是只剩下一个头的状态被驱离这个古城，回到亚特兰提斯的地表。剩下一个头的他也可以缓慢地再生出身体，他并不会死。但是他被搅碎了的那些身体碎片到底去哪里去了呢？
答案是，被送到这个研究所里来了。变成碎片的他的血和肉，在这里被重新组合到一起，愈合和再生，最终变成这三具无头的白熊人的尸体。
伊莱恩如今是在看着自己的＂无头尸体＂——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更何况这几具无头的尸体像是牲畜一样被亚特兰提斯的系统＂养＂着，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营养和空气都是通过那些连接脖子的管子，输送到尸体里的。罐子里又有些细小的机械臂在不断从那些尸体上割下肉片，大概是在收集伊莱恩身上的生化物质，把它改造成有亚特兰提斯人基因结构的生化物质，用以创造＂新亚特兰提斯人＂。
也就是说……说不定这个研究所另一个房间里，就有用伊莱恩的生化物质构成的新亚特兰提斯人。只不过那些新亚特兰提斯人也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一些空壳子而已。
越是这样细想下去，伊莱恩就越是感到被侮辱，感到恶心。
＂大哥哥，我们快走吧。＂贝利似乎已经察觉到那几具白熊人的无头尸体是伊莱恩的身体了，催促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赶紧离开比较好。＂
＂可、可是……＂伊莱恩果然还是会在意。他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几具白熊人的无头尸体上移开，却又看到了房间尽头通往另一个研究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