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5章 崩坏之于星穹 (九十一)
看到另一个房间的入口，伊莱恩不禁纳闷地问：＂那、那个研究室，该不会就是——？＂
＂如你猜测的一样，光辉大人。＂丽莎娜的分身回道：＂那边的研究室是[裝嵌车间]，负责把这边提取到的生化物质，改造并裝嵌成[新亚特兰提斯人]。＂
居然说＂裝嵌＂什么的。简直把人体当成一种机械，把创造生命当成一个流水作业。
伊莱恩多少能理解到，为什么古亚特兰提斯人无法创造出新生命了。
他们对生命缺乏应有的尊重。
即使不进去查看，伊莱恩也能猜测到那个[裝嵌车间]里面是怎样一副光景。但他知道，还是要去一探究竟。
他还真的有点怕——怕那些培养皿里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会像恐怖电影的科学怪人那样，从培养皿里爬出来袭击人，还一边用空洞的声音喊着＂我要吃掉你的脑子＂。
……这是现实，应该不会有这么科幻的事情吧？
伊莱恩一边自嘲似的苦笑，一边走进[裝嵌车间]里。
然后他再一次看到，在无数个注满淡蓝色培养液的巨大罐子里，有无数静止着的，如同尸体一样的生物。
这和之前那个房间那些种族各异的无头尸体不同，它们好歹是有头的，而且长得也大同小异，是同一个种族。
伊莱恩早就通过那个水晶封印，了解到海之巫女丽莎娜真面目了。
这些被浸泡在容器里的，长得颇为俊秀的，身上有鱼鳍，像鱼又像人的生物，正是丽莎娜真正的族人，亚特兰提斯人。至少他们外型上是。
当然，这些[新亚特兰提斯人]是由地球人的生化物质重构而来。严格地说，他们只是长得像亚特兰提斯人的地球人。
而且他们全都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子＂。他们躺在培养皿里一动不动，没有思维活动，不曾活过，也永远不会醒来。
古亚特兰提斯人最大的失败之处在于，他们有办法构筑这些新亚特兰提斯人的身体，却没有办法构造它们的＂灵魂＂。
这些从一开始就被制造为成体，由机械拼凑出来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似乎缺少一个让他们开始拥有思维活动的契机。因此他们是尸体，或者植物人，泡在罐子里半死不活。
他凑过去敲了敲那些缸子。里面的生物却静悄悄地躺着，没有半点反应。
伊莱恩担心的事情似乎不会发生。至少不用怕这些植物人突然醒来，袭击他们一行人。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爱担心的他还是没能完全松气：＂可、可以毁掉这些实验品吗？我、我还是担心这些实验品会突然醒来，袭击我们。＂
＂我不建议你这样说，光辉大人。＂巫女的分身答道：＂即使是现在，亚特兰提斯的防卫系统还是监控着这些实验体的生命体征。如果对他们出手，防卫系统可能又会派出魔像来袭击你。＂
就像红巨星鳐一样，这里的实验体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受保护动物＂吗……
就在伊莱恩纳闷之际，一旁的某个培养皿突然有了动静。
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里面的生物真的醒来了。结果原来是系统正在抽走培养皿里的液体，并缓缓拉起培养皿的玻璃外壁，让里面的生物可以掉出来。
隔了几秒之后，里面的那个新亚特兰提斯人就掉落下来。落下的同时他嘴巴上的呼吸装置也被扯掉，然后那个生物就啪的一声撞在地板上。
好疼……的样子？
伊莱恩本以为那个倒在地上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会苏醒过来，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又或者至少有一点反应的。
然而白狮人少年没猜对，那个生物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再动过。抽搐两下还是神经系统自然的生理反应，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半点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活动。
他死了？
也不多，这是植物人的状态。那个新亚特兰提斯人应该还是有心跳，有微弱的呼吸的。但这也算不上活着。他完全没有自我意识。
白狮人少年于是又松了一口气。他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这里制造出来的新亚特兰提斯人都是真正的、没有灵魂的空壳子。要是古亚特兰提斯人能创造出有灵魂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他们早就代替古人接管了这座古城，就没有如今这连串风波了。
有一台黑色的、箱型的、有手有脚的而且四肢十分粗壮的魔像走了过来，无视了伊莱恩等人，一手抓住那个倒地不起的新亚特兰提斯人，把他拖走了。
[机械]把[人]当做物品般对待，而[人]却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迹象。那个新亚特兰提斯人基本就是一具还有呼吸的尸体而已。
＂它、它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送到隔离区去进行[复健训练]。一切都是程序控制的，无非是让他看各种影像、听各种音乐和话语声，试图让这具身体觉醒自我。但一切都将是徒劳。这样被制造出来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会一直保持这种没有意识与知觉的状态，直到饿死。＂
＂饿、饿死？为什么不喂他们吃东西？＂伊莱恩心想，这处理方法是不是有点残忍。
＂为什么要喂？饥饿是一个生物最原始的冲动之一，一种生存冲动。如果那具身体连饥饿都可以忍受，直到饿死为止都不做任何行动，它就确实是没有灵魂的空壳。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数千万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而当那些＂空壳子＂饿死之后，亚特兰提斯的系统又会把他们的尸体收集起来，搅碎，重新化成基本的生化物质，再制造新的新亚特兰提斯人。就这样无限地、无意义地循环，持续了几千万年。
天啊，这是某种地狱吗？
＂要去隔离区看看他们的状况吗？＂海之巫女的分身问。
＂……不、不用了，还是算了吧。＂伊莱恩惨白着脸答道。
他可以预测到将要出现的光景：那个所谓的隔离区里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新亚特兰提斯人，这些家伙一个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在那里一动不动等死。他们饿了也不会找吃的，从一开始的健康体态逐渐变为皮黄肌瘦，最终变成干尸般的状态然后饿死。那绝不是一副让人愉悦的光景吧。
他本来想就这样算了的。这研究所已经没什么值得去看，他认为该离开这种令人不快的地方了。
然而房间一角的另一个培养器有了动静。又有培养液被抽空，玻璃罐子被打开。然后，一个浑身是白色的新亚特兰提斯人，被从罐子里释放出来。
那名白色的亚特兰提斯人有着白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以及其上隐约的银白色鳞片。他还有同样雪白而且半透明的鱼鳍和短短的鱼尾巴。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相当美丽的一名半鱼人。但这并非伊莱恩关注的重点。
紧接着，那个新亚特兰提斯人咚的一下坠向地面。伊莱恩仿佛感觉到自己也摔了一跤，他感受到撞击地面那个瞬间的冲击。冲击感只维持了短短的半秒，伊莱恩没感觉到后续而来的痛楚。他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名白色的半鱼人正是伊莱恩的＂孩子＂。更准确地说，他是用从伊莱恩的身体里取得的生化物质，改造成的新亚特兰提斯人。与其说他是伊莱恩的＂孩子＂，不如说他是伊莱恩的＂分身＂，或者＂复制人＂。
不过这个复制人的基因已经和伊莱恩的完全不一样，可说是＂转基因复制人＂了。
即使如此，那个复制人居然还和伊莱恩有着某种精神联系。因此那家伙坠地时，伊莱恩也能感受到一瞬间的冲击。
甚至可以认为，那个半鱼人的身体就是伊莱恩身体的一部分。虽然隔了些距离，但他的身体坠地受到了冲击，伊莱恩本体也感受到这份冲击，自是当然。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这名白色的半鱼人就不能放着不管了。
负责收拾现场的魔像又过来了。它一手抓起白色半鱼人的一条腿，拖着他就往隔离区走。
这一次伊莱恩有更真切的感受，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右腿被什么东西抓住，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拖动时的摩擦。虽然他并没有感到疼痛，这些感觉却严重地困扰着他。
＂必、必须阻止那名魔像。＂伊莱恩低声说：＂我、我从它手中抢走那名新亚特兰提斯人，没有问题吧？＂
＂如果光辉大人你不用太粗暴的方式从魔像手中抢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海之巫女似乎察觉到了伊莱恩的真正意图，她甚至没有劝阻他：＂试着挡在那名魔像的行进路线前吧。我看看能不能和这里的系统沟通，让它不把那名新亚特兰提斯人送到隔离区。＂
＂大哥哥，你这样做不会有好结果的。＂小狐狸贝利嘀咕道。
＂我、我知道。但、但还是非做不可。＂白狮人少年回道，绕了过去，挡在魔像面前。
由于伊莱恩的阻挡，那名魔像暂时停下了脚步。丽莎娜的分身那边也发出一些电子杂音，似乎正在和系统进行某种沟通——用＂电子语言＂。
几秒之后，那名魔像很爽快地放弃了，把手中抓住的白色半鱼人丢下。伊莱恩能明显感觉到，脚踝被抓住的感觉消失了。
这个白色半鱼人果然是他的复制体。他自己的身体的延伸。复制体感受到的一切都像信号般隔空传来，这感觉真怪！
＂喂、喂！你没事吧？＂虽然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回答，伊莱恩还是扶起那名白色半鱼人，把他安置在墙边，试着对他说话。
当然，对方不可能回答。白色的半鱼人仍然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伊莱恩仿佛正从一张镜子里看着自己，但那个自己和他长得完全不一样。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那名半鱼人的脸。
贝利突然惊呼起来：＂大哥哥别碰他！快离他远点！＂
＂嗯？什么……＂伊莱恩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小狐狸为什么会那么大的反应。但下一个瞬间，他知道为什么了——他的手好像融化了一样，直接粘在那名白色半鱼人的脸上，开始和那名半鱼人融为一体！
糟糕！
伊莱恩吓得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掌。然后他的手掌就被扯掉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