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略有破损的古旧羊皮地图，平铺在没了碾子的磨盘之上。
牧阳打眼一瞧，不禁惊呼出声：
“我嘞个大雷！”
根据断龙山的名号，识海中描绘出连绵起伏的龙形山脉。
没成想，竟是两座椭圆形山峰。
“大雷？”卓九秋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在遇见牧阳之前，他从未想过，熟悉文字竟能组成如此多的奇怪词汇。
听都没听过……
牧阳通过最原始的动作，双手在胸前比划。
卓九秋下意识看向立于旁边的周琳。
可谓秒懂。
空气中的尴尬，冻结卓九秋有神目光：
“周姑娘，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是出尘高人，结果连鼻尖都渗出了汗珠……双手如拨浪鼓般摇摆……
周琳略微佝偻，让伟岸不那么显眼。
卓九秋自觉尴尬，右手甩了甩拂尘，指着羊皮地图道：
“玲珑界的人类先祖，以母系社会形式群聚。
彼时的风水相术，亦会有所体现。”
不论是科学，还是玄学，都有随时代转变的痕迹。
人无常势，水无常形。
古来的法子，今时未必适用。
牧阳坐在桌边，挠着鼻尖问道：“依此山势，藏风聚气之所在何处？”
修仙证道绝非顺应天时，而是逆天而行。
每次修为突破，寿元大幅增加，皆会遭遇天谴。
即便坐拥天庭的玉帝，亦是经历一千七百劫，方才坐上天界至尊位。
过去某个拥有成仙想法的疯狂帝王，自身才力不足，动了歪心邪念。
能力越强，危害随之变大，终致一时生灵涂炭……无道昏君，大抵如此……
天地灵脉为阵，佐以机玄地宫，从而实现羽化升仙的幻梦。
卓九秋暗掐指节，对应乾罡易数，算准了地宫方位：
“如果我猜得没错，共有两座地宫，中间栈道相连。”
“为何建造两个地宫，不怕死后精神分裂？”牧阳未经思考，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精神……分裂？”卓九秋试图跟上牧阳的节奏。
牧阳翘起二郎腿，解释道：“识海分裂，成为两个有自我意识的魂灵……”
周琳开言道：“或许，两个魂灵……成仙概率……更高。”
卓九秋面现不屑道：“活着时没机会成仙，把证道寄托给死灵，只能是痴心妄想！”
堕天造化中，有关于死灵成仙之术的记载。
正道中人，鲜有知晓。
牧阳并不惊讶卓九秋的说法，反倒对周琳充满好奇。
她是从何得知，魔道的修炼法门……
……
卓九秋自幼修道，拜入乾坤宗。不久便入室登堂，成为内院弟子。
得师父传授，与善良美丽的师妹结为道侣。
一子一女，可谓人生赢家。
除开替人看相解厄，还会与人结伴，同夺法宝灵器。
凡组队之前，必夸耀自身实力，兴许还有杜撰吹嘘成分。
毕竟爱慕虚荣之心……修仙者亦不能免俗……
直到遇见口中时常蹦出奇怪词汇的牧阳，传统才被颠覆。
“二位，兵贵精而不贵多。
不过有句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盖世大英雄，别指望我拯救危局。”
牧阳有英雄梦，但不多。
同伴承担更多任务，压在肩头的重担就会变轻。
压力二象限：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
卓九秋身为半步圣境的强者，只得担负起职责。
出银钱筹备工具……制办辟邪符箓……各色镇魇法器……
同乘酒葫芦，再回断龙山。
停落在山林之间，茂密枝叶避向两旁。
一股不易察觉的隐晦邪气，从地面升腾而起……
伴随容易嗅闻的臭味，像是由大自然跌进了粪坑。
三人动作一致，齐刷刷捂住口鼻。
“我想……云翳村近来的疫病，正是源于此间山体崩裂……”牧阳捏着鼻子，声音有些失真。
不敢想，憋闷多年的尸臭，究竟会携带多少病菌……
卓九秋召出三块浸染过滤液的绸布，分发给两位同伴。
绸布捂住口鼻，不由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摧毁地宫，就能解决……袭击村落的疫病吗？”周琳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流利。
卓九秋见多识广，侧身回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难不难？”周琳追问。
牧阳笑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此话怎讲？”卓九秋被勾起好奇心。
“若是不想得到地宫中的秘宝，直接炸毁山体，将地宫再次掩埋。”牧阳解释道，“此所谓简单。”
卓九秋和周琳眼神相遇……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约的贪婪……
根据金河地理志记载，断龙山曾是天下灵脉。
光是在此山脉修建陵寝的帝王，便有七位之多。
根据地宫方位和疫病种类，卓九秋可以断定，此番因山体变化而暴露出来的地宫，大概率是大周武朝的宁王。
大周武朝鼎盛时期，曾有万国来朝的盛举。
宁王作为独霸一方的实权皇族，曾有机会接管大周武朝。
其后武王即位……至于名噪一时的宁王去向何方，历史中并无记载……
权倾一时的宁王地宫，承载证道成仙的幻梦。
其内埋藏的法宝灵器，数量会相当可观。
质量必属上乘。
卓九秋摸清了牧阳性格，决定坦白心意：
“牧阳，你命格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能承受住夺取天时的因果。
我此番前来断龙山，正是想借你之力，从地宫中带走一件贵重法宝。”
牧阳爽朗大笑：“感谢你的坦诚。”
命硬之人，作都不会死……
被拥有窥探天机才能的修士，夸赞命格硬。
比走在大街上，被星探发掘更令人惊喜。
周琳问道：“卓道长，我的命格如何？”
“贵不可言。”卓九秋的四字断言，让人摸不着头脑。
牧阳献殷勤道：“周琳，来日发达了，千万别忘记，我帮你治好了声带。”
“……声带……”卓九秋小声嘀咕，不得不叹服。
牧阳遣词造句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缩小酒葫芦，带头潜进地宫。
一幅刻在山壁上的画，蓦然映入眼帘。
牧阳看清壁画中身穿黑龙袍的皇族，不由惊呼道：“这特凉的不是晋王吗？！”
周琳指着壁画右侧的竖版篆体标题，低声道：
“他是大周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