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一家疗养院？”王晓东面上疑惑，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收购不是在苏联解体后才开始的吗，这个波格丹在说什么疯话。
波格丹说道：“不错，甚至不止是一家疗养院，海参崴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有不少给高干们提供服务的疗养院、度假宾馆和福利医院之类的，这些都在我们的收购范围之内。”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几天前，苏联改革委员会连续召开了四次会议，磋商了进一步的改革方案。”
“现在方案已经通过，目前等正待莫苏委的最终批准，但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该方案的通过是一定的事，唯一不确定的只是时间早晚。”
“但是最晚不会超过3月初，你就不想问问，这个方案的具体内容？”
王晓东心说你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再不清楚就是傻逼了，无外乎就是加深私有化试探的改革，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企业打包甩卖出去，反正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但面上王晓东却表现得更加疑惑和兴奋，问道：“是什么？波格丹老哥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需要兄弟做什么，你就直说吧。”
波格丹一拍手道：“痛快！我就喜欢王老弟你痛快的做派！”
他就这么从床上跳下来，晃荡着一条直接坐在王晓东身边，身上浓重的体味不停往王晓东鼻子里钻，偏偏王晓东还不能露出半分不适来。
波格丹大咧咧地说道：“撇开那些让人头疼的官话套话，核心就一点，即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国有资产转卖出去，卖给外国的投资者。”
“按照莫斯科那些专家的说法，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通过拍卖的方式从国家资产中剥离出去，不仅可以回笼大笔资金，还可以吸引外资，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
波格丹的语气变得有些嘲讽：“这也是戈尔巴乔夫向西方示好的手段，他现在可是日盼夜盼西方的改革援助贷款呢！”
王晓东默然，他从莫斯科此举中看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那就是对苏联特权阶层的打压和试探。
要知道，他们拍卖的这些东西可和平民百姓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管他呢，老子巴不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人脑子打成猪脑子，自己才能在其中浑水摸鱼，大发横财！
隐约的，王晓东感觉到，自己一直等待期盼的那个时期，就快要到来了！
大规模的拍卖和私有化之下，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机会！
波格丹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有一定把握，拿到一些地方的拍卖主导权，比如滨海边疆区，比如哈巴罗夫斯克，比如外高加索...”
王晓东忍不住打断道：“老哥，你说的这个我们，指的是谁？”
当然不会是自己，王晓东对这点十分清楚。
难道波格丹这个二世祖背后，除了格里戈里耶夫之外，还有别人？
波格丹瞥了王晓东一眼，说道：“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要做什么，以及能拿到什么好处就行。”
王晓东眼角抽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觉得未来用到王晓东的地方还多，波格丹紧跟着解释了一句：“都是一些在莫斯科认识的朋友，大家也有个和你的远东俱乐部类似的俱乐部，平时一起玩，顺便一起赚钱。”
王晓东耸然一惊，他太清楚一个俱乐部所能给会员带来的人脉和能量了，自己之前真是小觑了这个家伙。
王晓东不知道的是，波格丹这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他虽然有克格勃这层特殊身份，爷爷也还算牛逼，但在那个俱乐部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成员。
莫斯科那些俱乐部内部又是尔虞我诈的，论凝聚力和向心力，远不如他的远东俱乐部！
王晓东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哥你继续说。”
波格丹说道：“还说什么，我们有企业有拍卖权，你有钱，到时候把它们拍下来就是了。”
“我刚才说的疗养院只是一个开始，我必须向他们展示你的能力，得到他们的认可后才能继续进行其他收购。”
王晓东皱眉道：“我去过海参崴，也住过那里的一家假日宾馆，不过老哥，一家占地十几公顷、内部拥有游泳池、林地和私人沙滩的宾馆，再便宜也要上千万卢布吧？”
“兄弟我虽然赚得不少，但是同时要养着远东军区和远东俱乐部这两个庞然大物，最后真正落到自己腰包里的钱，实在是不多。”
“让我一下拿出一千多万卢布，说实话，我拿的出来，就是三四千万我咬咬牙也没问题，但是...但是后期我完全看不到任何盈利啊。现在远东的老百姓填饱肚子有时都成问题，总不能指着他们去住宿去消费吧？”
王晓东这是留了一手，他现在到底赚了多少钱，恐怕只有他和唐兆龙两个人知道！
至于这些老毛子？
呵，还是算了吧。
波格丹诡异地笑道：“老弟，如果这样的假日宾馆，只要一百五十万卢布呢？这样，你还觉得亏么？”
王晓东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尖锐道：“老哥，你别吓我，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从来不信。如果有一天真的掉了，那它一定有毒！”
波格丹的笑容更加诡异道：“那我再告诉你，等你拍下这家假日宾馆后，还将从我们这里得到两百万卢布的回扣呢？你是不是就更害怕了？”
王晓东盯着波格丹看了半晌，才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交个底，否则兄弟我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波格丹站起身，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浴巾围在腰上，走到窗前给自己点燃一支烟，笑道：“老弟，你还是不信老哥我啊。”
“我信你个鬼！”王晓东在心中骂道。
“我只是不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波格丹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在口中含了半晌，才吐出去道：“太深的东西我不能给你讲，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害你。”
“所有的估值都是严格按照流程进行的，你只需要拿钱把宾馆拍下来，然后安心拿我们的回扣。这里面你没有任何损失，还能白赚五十万卢布，落下一家占地庞大的宾馆，何乐而不为？”
见王晓东还是不说话，波格丹有些不满道：“老弟，我希望你清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王晓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信波格丹老哥你了。如果只是一百多万卢布，小意思，就是你波格丹老哥的面子也不止这个价了。”
“而且那个什么二百万的回扣，老哥你如果有急用的话就尽管拿去，兄弟我就不要了。”
“真的？”波格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可是二百啊！
王晓东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老哥用钱的地方多，以后归属我的回扣，老哥都可以直接拿去。我只求老哥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把我当成牺牲品！”
波格丹叹了口气，走到王晓东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笑骂道；“你这个聪明的家伙，放心，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王晓东点点头，说道：“那我就等老哥通知了。”
从波格丹那里出来，坐上车的王晓东用力揉了揉脸，刚才这番一惊二炸的表演实在是很考验自己的演技啊。
他轻轻跺了跺脚，马克西姆便发动汽车，返回东方边贸。
王晓东透过后排的隐私玻璃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波格丹这个自负的傻逼，以为自己真不了解他们的套路吗？
后来那些寡头的发家史，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呢！
波格丹低价卖给王晓东的这家假日宾馆，其流程无外乎就是通过做账的方式，将原本价值数千万卢布的假日宾馆贬值到不足实际价值的十分之一。
打个比方，如果宾馆账上有一座建于1983年占地3.2英亩的主楼，他们只需要大笔一挥改成建于1956年占地1.2英亩的危楼，其估值就将从460万卢布瞬间锐减为55万卢布。
再比如宾馆占地5.5公顷价值2200万卢布的林地，则全部变成一文不值的荒地。
各种昂贵的餐具、艺术品等，全部改为已经损坏的破烂货。
宾馆十几辆用于接驳的豪华车全部抹去，只留两辆已经濒临报废的嘎斯汽车。
就这样，一家原本价值数千万卢布的假日宾馆，便在他们的操作下变成了老旧不堪一文不值的破烂货。
王晓东甚至不无恶毒地想，以波格丹的性子，如果宾馆账上有盈余资金的话，他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弄走，甚至给宾馆留下一笔欠款，让莫斯科认为这是一个除了地皮外一文不值的巨大包袱！
王晓东冷笑着轻声自语：这都是苏联的国家财产，都是苏联国民的钱啊！
价值数千万的巨额资产，只是通过一份人为炮制的核算账本，就这么打了水漂！
不过这不正是王晓东所希望的么，想想后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用类似的方式方法，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国有石油、天然气公司，大肆侵吞国有资产，成为可以左右国家的大寡头，自己现在这点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是硕鼠？是小偷？是抢劫犯？
没错，自己就是了！
那又如何？
波格丹和霍多尔科夫斯基这些苏联的自家人都不客气，自己一个外人跟他们客气个什么劲儿？
王晓东甚至不无愤青地想，当初老毛子抢我们的海参崴，抢我们的库页岛时，吃相可比自己现在难看多了！
苏联为何从一个能与美国抗衡的重工业大国，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恐怕和这场隐藏在黑暗中、充斥着各种复杂利益交换的瓜分撇不开关系吧！
但是，那些对此茫然不知的苏联老百姓只会为此拍手叫好，欢呼雀跃。
他们认为这是苏联改革派的英明决策，是苏联迈向民主的关键一步。
这些愚蠢的家伙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在所谓的西方式民主改革下，他们在获得所谓的民主的同时，也被剥夺的一无所有。
他们一辈子辛苦积攒的财富一夜间一文不值，他们没有食物没有衣服没有一切，他们的妻子女儿不得不前往欧洲，靠出卖身体和尊严来换取保值的欧元...
这一刻，王晓东十分想念自己的祖国，十分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稳定且强大的国家。
“王先生，我们到了。”马克西姆的声音将王晓东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他点点头，走下车，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远东-东北地图，突然笑了。
老毛子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