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阴云翻腾着,神情中满是凛冽的杀意,他看了京都的方向一眼,厉声道:“十年之内,我必定要取了那天子的项上人头!”
“叫这朝廷改朝换代!”
一旁的万安和卫戚,神色大震,齐齐躬身应是。
易先生又捋着胡须说道:“夫人既然有心叫大人知晓这个消息,想来对大人情意不减!”
萧景原本满是杀意的脸,瞬间缓和了几分,眼中也有了隐隐的笑意。
易先生面色肃然的道:“朝廷借各大节度使的势围剿汴州,倘若北郡再次开战,汴州腹背受敌,情势不妙,大人何不与江南结盟?”
“有江南与北郡守望相助,汴州必定能破了此局!”
说完,易先生看向萧景。
萧景眼中的笑意消散了,他垂下眼睛,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说道:“何必与江南结盟,这场战事我汴州自能应对!”
易先生明白萧景的心事,他劝着道:“大人的心事,我略知一二,江南年年缴纳大笔赋税,支撑着朝廷苟延残喘,说不得,朝廷收买其他节度使的重金里,就有江南的税银。”
萧景的脸色更冷了几分,没有反驳他的话。
易先生举起手指,比了比,神情忧虑的说道:“大人若想将江南收入囊中,有两关难过。”
“其一,天子本就虎视眈眈,隐在背后,挑动咱们与其他节度使征战,坐收渔翁之利,他怎么肯眼睁睁的看着江南这块肥肉,落在北郡手里?”
“其二,夫人必定不肯陈老大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萧景眉峰拢起,眼中满是挣扎,他面色阴郁,气息粗了几分,咬牙说道:“要不是顾忌着她,此刻我的兵马已然进驻江宁!”
“镇海军?”萧景冷哼一声:“哪里是我北郡铁骑的对手!”
易先生知道,这个她,自然是夫人陈霄了!
萧景神情中满是愤懑:“若无江南十州长年累月供养着朝廷,这天子早就换人做了!”
“偏偏,现在动不得江南!”
他闭上眼睛,又猛的睁开,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结盟一事,从长计议!”
“若她同意婚事,我自然有把握说服她不再上缴赋税!”
“没了江南赋税支撑,那天子和朝廷还能支撑几时?”
“江南财力若能为我北郡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易先生叹道:“婚姻一事,大人不也说,夫人不同意吗?”
萧景沉默片刻,转了话题说道:“卫戚,传信下去,叫人全力收集当年陈九堂中毒一事的人证、物证,有了消息,即刻来报!”
易先生怔了一下,问道:“大人是想从陈老大人被害一事入手,叫夫人主动断缴朝廷赋税?”
萧景垂着眼睛,掩下眼中的阴霾:“她既然不愿意,我只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易先生面上有几分意动,又愁道:“夫人为江南安宁计,就算查出当年事实,也未必会愿意挑起事端,叫天子有借口朝江南发难!”
萧景端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沉思,片刻后,他忽的一笑:“我自有办法,叫她断了上缴朝廷赋税的念头!”
蔡凌玉下了马车,跟在梁家人身后朝内走去。
寒风乍起,扬起她的衣衫,她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披风紧了一紧。
蔡凌玉低垂的眼中满是厌恶,这江南的秋冬季节最让人讨厌,又湿又冷。
下人将蔡凌玉引进了内院一间厢房,又送了热茶来:“小姐稍候,等安顿好了,饭菜就送来!”
蔡凌玉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下人出去了,这厢房很快安静下来。
方才进来时,外院的一个院子吵吵嚷嚷,人声鼎沸,不知是不是梁之于住在那里。
她站在厢房窗户前,推开窗户朝外看去,四四方方的天空中,灰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一如她躺在蔡家柴房里,被打的气息奄奄的时候看见的一样。
那时她半梦半醒,时常疑惑,她分明是死在了汴州萧家后院的,为何醒来后,是在蔡家的柴房?
那到底是她的梦,还是她亲身经历的上一世?
她很快振奋起来,不论如何,老天既然叫她回到未嫁入汴州之时,那她何不放手一搏?
她筹划着,该如何摆脱那要了她命的婚事,谁知她那好表妹一头撞了进来,正合她意!
寒风扑面而来,她猛的打了个哆嗦,“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了。
蔡凌玉环抱着双臂,缩了缩背,觉得手背上的一处肌肤有了些微的痒,连带着她的脚趾,也痒了起来,她仿佛又置身在了那场大雪之中...
她四岁那年,河东李氏入府,那李氏飞扬跋扈几次三番寻隙挑事,母亲性子软弱加上爹爹一再叮嘱母亲多忍让些,他需要仰仗李家出兵襄助。
母亲为了爹爹的大业一再退让,那李氏气焰越发高涨,府里的人墙头草一般,纷纷倒向那李氏,她和母亲的日子就日渐难过起来,母亲陪嫁来的人也被李氏找理由责罚,她气不忿不忍见母亲成日落泪,屡次与李氏起冲突。
一日,爹爹难得来了母亲院中,母亲终于有了笑颜,她一连声的指挥着人上茶,叫人去厨房做爹爹爱吃的菜,又拉着她到爹爹面前。
谁知爹爹只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就调开了视线,看向母亲说道:“...她有了身孕,胎像不稳不能动气,你带着女儿,搬去庄子上住罢!”
“等她生下孩子,你们再搬回来!”
母亲的脸白的像纸一般,她呆呆的坐在那里,连爹爹走,也没有起来送。
蔡凌玉追了出去,她扯着爹爹的袖子问道:“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是爹爹的孩子,我就不是爹爹的孩子了么?”
“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威严高大的爹爹诧异的看着她,说了一句话,叫她钉在原地,半步也动弹不得。
陷在回忆中的蔡凌玉泪流满面,她的耳边回响着爹爹的话:“你倒是生的像我,可惜....”
“不是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