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于走到墙边的柜子里,取了两样东西来。
传书看了看,忙抬袖擦了擦泪水。
他跟着公子出征,随身行礼都是他收拾的,这两样东西,他都见过,一样是公子的令牌,一样是个巴掌大的小匣子,上面镶珠嵌宝,十分精致。
梁之于拿起匣子打开来,垂目看着匣子里面的东西,他唇边有极淡的笑意,脸上满是追思。
传书疑心他看花了眼,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
梁之于轻轻合上匣子,递给传书,他神情郑重,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声音暗哑了几分:“传书,你带人走一趟,将这个东西,送到江州。”
传书微微诧异,忽然反应过来:“陈...”
早前,公子接到消息,她带人去了江州。
他咽了咽唾沫,十分艰难的说道:“公子,您...”
“大人他....”
梁之于眼中有隐隐的泪意,被烛火照耀着,晶莹剔透,他浅浅一笑,含着十分的喜悦:“算算时间,她应该要生产了,你替我去看看她!”
“看看她好不好...”
“我终究是辜负了她...”
他语气唏嘘,隐含伤痛,脸上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传书心中一痛,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忍不住劝道:“公子,您别伤心,您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梁之于喃喃自语。
他惨淡一笑,摇了摇头:“好一个身不由己!”
传书捧着这匣子,仿佛捧着自家公子一颗滚烫的、炙热的心,他不由得为自家公子不值,他声音颤抖着道:“公子,她都为别人生孩子了,您就忘了她罢?”
梁之于看了传书一眼,眼眶微红,挑眉问道:“那又如何?”
“我为何要忘?”
传书身体僵住了,他神情愕然呐呐道:“公子,您这是...”
梁之于眼中满是凛然,他神情坚定道:“从今后,我要身由己心!”
传书忐忑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您说什么?”
梁之于将令牌递给传书:“你去挑跟着你的人,今晚就走。”
传书讶异道:“这么快?”
“您三天后就要完婚,我走了,您怎么办?”
梁之于注视着传书,灿然一笑:“你替我走这一趟,比做任何事都强!”
传书自诩是梁之于心腹,见公子重视他,将这样紧要的事交给他来办,他不由得挺起胸膛,沉声道:“公子放心,我必定办妥这件事!”
梁之于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传书叹了口气,唯有提起她,他家公子才有笑颜,他不由得十分怅然,拿了东西点了人手,连夜离开寿州南下江州。
梁之于在书房独自坐到天明,他扬声叫人进来:“叫胡昉来!”
胡昉进来,行礼道:“公子,您叫我?”
梁之于长久的注视着胡昉,胡昉垂手静静的立着,神情不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们来我身边么?”梁之于忽然开口问道。
胡昉年纪约莫四十开外,他是胡夫人娘家陪嫁来的,自来忠于胡夫人,绝无二心。
他沉声说道:“因为公子身边无可用的人手,您身边围着的,上上下下,都是大人的人,您急需培植属于您自己的心腹!”
梁之于抬手取过案几上的卧鹿镇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不错,是个聪明人!”
“我有件事,需要借你的人手,用一用!”
“公子您吩咐!”胡昉躬身道:“我们既然来您身边,自然听您调遣!”
梁之于却没有说是什么事,转了话题道:“你来我身边时,母亲可曾说了什么?”
胡昉回道:“夫人说了,一切听公子的吩咐!”
梁之于道:“我信的过你么?”
胡昉单膝跪地:“属下等听凭公子调遣!”
梁之于哑然一笑:“听我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昉直接回道:“公子直接吩咐就是,属下等绝无二话!”
顿了顿,梁之于曲起手指,“笃笃”敲了敲桌子:“我的话,与我父亲的话,你听谁的?”
胡昉头也未抬:“属下听公子的!”
梁之于也不知道信是不信,又问道:“我的话,与我母亲的话,你听谁的?”
胡昉应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夫人早就为公子您备下的,自然一心忠于公子您,也只听您的调遣!”
梁之于笑了一声,坐的端坐:“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胡昉抬起头,直视着梁之于:“公子,您请吩咐!”
梁之于收了笑容,正色道:“我爹爹身边,有个叫解剑的侍卫,杀了他!”
胡昉神色未变,应道:“是,公子!”
他转身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解剑的头颅盛放在一个木盒内,送到了梁之于的书桌上。
梁之于看了看木盒中用石灰保存的头颅,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他抬眼看向胡昉,赞赏道:“很好!”
“你的诚意,我看到了。”
胡昉微微躬身。
梁之于又问道:“父亲那里,追查起来...”
胡昉回道:“此人是被引到城外动的手,大人那里查不到我们身上,公子放心!”
梁之于招了招手,示意胡昉上前来。
胡昉走近了几步,一面听着梁之于的吩咐,一面频频点头。
三日后,寿州刺史府上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虽然事急从权一切从简,梁家却也大摆宴席,一来是梁之于大婚,二来,也是为了冲一冲之前的愁云惨淡。
刺史府前院,乃至大门外长街上,都摆满了流水席,就连城外大营,也叫酒楼送了许多席面去,破例允许士兵们饮酒。
军中有官阶的,纷纷前来刺史府道贺,讨一杯喜酒喝。
梁信坐在主位上,招待着来贺喜的有头有脸的宾客。
整个刺史府前院,宾客往来,热闹的沸反盈天。
刺史府后院,与前院不同,十分安静。
蔡凌玉一身红衣,盖着盖头,坐在梁之于的房中,静静的等着。
自从被喜娘扶着送进新房,就再也没人在她面前露面了。